“X******,怎么没多安排几个二级战力?”
伴随着一级警备长阿利巴愤怒的吼声,从最高处一个雪白圆球里“哗啦啦”地飞出了无数的办公用品,带着主人的余怒砸在地上。
“窝囊废!一个手掌心里的变异人都搞不定!真是奇耻大辱!”阿利巴的骂声仍然在继续,半透明的圆球球壁上,映出了一个点头哈腰的身影,正是戴单片眼镜的副官。
底层的几个圆球纷纷离得远了点。
“长官,实、实在是实验室那边,要价太高了啊……”副官瞅着空子,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考虑到以后几场比赛还要管他们买一级二级战力,还要雇佣斗士,这花费……”
最重要的是,格斗赛的门票、赞助等收入,是要作为福利发放给军|警部门的。
阿利巴果然立刻将战火转移到了老对头身上。
“X!也不想想,没有老子送过去的变异人和特殊物品,他们能研究出个屁来?”阿利巴先后经受了两次打击,此时脸色差得叫人心惊:“科技派那帮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送进赛场里去!”
顿了顿,他吸了一口冷气:“把今年年奖减少一点,多上一些二级战力,务必要让97号下一场死!”
副官忙点头应了。
往年的军|警部门,也并不是这样捉襟见肘的——毕竟特殊物品是十分罕有的东西,随便送过去几件,就能换回来一批二级战力了。只不过今年……
想到失窃的东西,阿利巴重重地倒在椅子上,呼了口气:“……偷金库的那两个小子,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副官实在不敢让“没有”二字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心惊胆战地摇摇头,随即不等长官发火,忙补了一句:“但是属下在处置那个叫薛衾的女人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阿利巴抬了抬眼皮,示意副官往下说。他刚开了个头,阿利巴便逐渐坐直了身子。
的确,半夜打电话报告女变异人的踪迹这事很少见,随即就有人趁着自己因此离开的工夫,将金库偷了。
这里一定有联系。
……薛衾被扔进升降板,带上办公室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肿胀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事实上,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令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被捆缚绳绑着,薛衾趴在地板上,双眼无神,面无表情。
“……你身上的【鲁迅海绵】,是从哪里来的?”阿利巴的火气此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薛衾已经被拷问过无数次了,只是她紧咬牙关,始终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哪怕一句话来。
对于这样的沉默,阿利巴并不感到奇怪。他看了看薛衾一身的伤,伸手在墙壁的几个按钮上按了几下,空中多了一幅图像,似乎是电话的录像。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夜色将他的容貌都遮住了,只有他的声音还清楚:“……对,朝萨德玛小道的西边去了……你们会马上派人来么?别让她跑了。”
声音虽然刻意被压低了,但刚一入耳,薛衾就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空中的图像,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利巴见了她的反应,笑了。
三十分钟以后,雷明有点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朝身边的人低声说:“……不看下一场了吗?我很担心她们啊……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付97号,唉。”
“不看了,走了。”柔和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却冷冷的。“刚才真是侥幸,再看下去一定会失望的吧。”
VIP观众席里两人起身离去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此时伊甸园里早就炸开了,每一条娱乐新闻、讲谈节目、个人媒体里,谈论的都是上午的赛事。在过去28年里,并非没有过女变异人获胜的例子——事实上只要能幸存下来,就算她们赢了——但是获胜后仍然有勇气站在赛场上的,并且如此旗帜鲜明地与全伊甸园对抗的,绝无仅有。
“比我们优越?这明显是一种可怜的幻想……看一看我们在哪儿,它又在哪儿?”
“……她所不知道的是,50名以前和50名以后的比赛,严酷程度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我等着看97号在下一场比赛开始时,哭着要求下场……”
“喝血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吗?”
赛场大屏幕上,和伊甸园中每人身上的小型光幕里,不同的脸、不同的声音,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在种种声音中穿行了一会儿,宫道一没等走近赛场出口,忽然停住脚,在身边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只热狗,又原路折返了回去。雷明刚要出声问,目光在出口处一扫,立刻明白了:门口此时多了几个守门的士兵,每过去一个人,都要求看一看模样。而士兵手里光幕上映着的,正是一张十分形似宫道一的画像。
“真是的,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宫道一坐回位置上,手里拿着热狗,却不知道隔着面罩该怎么吃,干脆塞给了雷明。“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雷明攥着热狗,愁眉不展:“糟了,这下该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看看比赛好了……如果叫人失望的话,也不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而看的,而是天意啊……”隔着面罩看不清宫道一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喃喃的声音。
雷明觉得自己有时很难理解宫大哥的逻辑,但是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惴惴不安地坐好了。
“……这个要怎么吃?”
“我要是知道,还会给你?”
雷明哭笑不得,刚要左右张望,忽然大屏幕里一个严肃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随即警备长阿利巴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屏幕上,惹起了底下一阵叫好:“……委员会方面,认为97号这种同类互助的感情,十分有趣。为了能够让大家也体会到有趣之处,我们对下一场比赛做了点小小的改动……”
听到“改动”二字时,林三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毕竟新春格斗赛是伊甸园定下来的,规则掌握在人家手里,自然可以说改就改。如果不允许她们继续参赛的话,以后那些女选手的命运,岂不又一次风雨飘摇了?
唯一能够指望的,无非是委员会不好意思露怯,拉不下那个脸临时改变规则而已。
林三酒能够感觉到,从身边几个胶囊里投来的、有些焦虑的视线——她紧咬嘴唇,屏息听着警备长阿利巴接下来的发言:“……按照97号的发言,下一场的十名女变异人应该团结一体,真是令人感动哪。委员会决定,下一场时,我们会在场内放置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变异人,希望97号和她的同类们,依然能够在这个女变异人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不等阿利巴说完,林三酒突然腿一软,跌坐在胶囊里。肌肉开始酸疼起来,视野也在逐渐地模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迫不及待地叫出【诺查丹玛斯之卡】,将体内的辐射全数灌注到卡片里。
通过喝血这种方式,堕落种体内的辐射果然被她大量地吸收了。
卡片上的小电池旁边亮起了一个闪电的形状,过了一会儿闪电消失了,显示的数字是“16%”。
堕落种不愧是被辐射改造的生物,只吸了那么一些血,当中蕴含的辐射量已经远超普通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只是这些,恐怕还不够……
待虚弱感从体内渐渐消退以后,林三酒一边扶着囊壁站起来,一边看向了场中刚刚被带上来的那个女进化人。
或许是因为阴魂再现,到底还是触动了伊甸园人心中的某种恐惧吧——场中的血肉已经被清干净了,露出了血迹斑斑的地板。一个士兵肩膀上扛着一个软软的女人,将她砰地一下扔在地上,随即转身走了。
那女人的四肢都朝奇怪的角度弯折着,很显然是被折断了骨头。她似乎正处于昏迷中,但是由于浑身青紫肿胀,连眼皮都合不上,因此一只眼睛半开着,眼珠一动不动。
第二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十只胶囊滑入赛场的声音,叫那女人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林三酒走出胶囊,目光在其余九人身上扫了一圈。
比起前几天来说,新加入的五个女选手精神状态明显要好得多——一个眉目温柔的女人感激地冲林三酒点了点头,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凑到她身边,战战兢兢的神色里,头一次有了希冀。
九人不知不觉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等待着林三酒说点儿什么。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在讲完了上一场的战斗经验以后,林三酒沉声说道,“只是你们要记住,这一场比赛结束后,必须全员留下来帮助明天的选手。”
这样一来,选手方面的人越来越多,不奢望能靠这个打击伊甸园,但是起码能够先保住后来人的性命,不至于落得个跟新宜她们一样的下场。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番话而有了生的希望——她话音刚一落,竟然有人突然抽泣上了;一个头发如同巨大鸟巢似的姑娘,猛劲儿点着头,叫人担心那头发要掉下来。
在一片带着鼻音的回答里,叫林三酒隐隐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的是,九个人里,没有一个说要将地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抛弃掉的——或许是这段噩梦一般的经历反而激发了人心里最顽强的一面,就连白小可也跟着出主意:“我可以叫我的面首背上她……”
直到一个虚弱的声气打断了她:“不用你们管——”
林三酒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一边呜呜咽咽地流下了眼泪,一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你们变异人,没有好东西,我不要你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