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冲本就是你们天宗掳来的。之前你对我说天宗有大人物对他的技艺感兴趣,才借地将他囚禁于此。此人于我本就是蝼蚁蛆虫,于大势更是微不足道。有人想要救他,多半也是出于江湖道义,私人恩仇。如果他们真的是图谋平城,才不会在这种当口横生事端,打草惊蛇。所以依我看啊,就算是军师府里有人和这批贼人相熟,暗中帮了忙,也不能说明军师府对我的忠心出了问题。这时候那些真正有二心的人啊,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生怕被我发现举动失常,怎么还会如此大张旗鼓,张罗什么劳什子填仓节,借机排查防火先筹?你说说,排查这个能对城防造成什么威胁~哎,叫吃!”
听着穆泰的分析,夏赤松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吧,他不得不承认穆泰所说条条在理,可是直觉不断提醒他,那些幂磾人就是有些不大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心烦意乱之间,他拈棋的手指无意中敲在了棋盘上。
按照古时候的规矩,落子无悔!
只要是棋子碰到了棋盘,那可就不能再移动位置了!
这随意一敲固然只是一招闲棋,可是棋到中盘哪里容得下一手闲棋?穆泰抓住机会,飞速落子,一子双叫吃,本来已经死透的大龙,竟然,竟然硬生生被救回来了!
棋到此刻,胜负已分。
纵横十九道,这是穆泰第一次战胜夏赤松。第一次!哪怕只是让子棋。
穆泰长身而起,仰天大笑,此时无论夏赤松再劝什么,估计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夏赤松离开的时候,特意走到一处水缸边瞧了瞧。
初冬季节,不消多时,静止的水面便又被薄冰封住。液面离缸口很近,显然是刚刚填满的。
夏赤松轻吁了一口气,心道:哎,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防火备战,这里面还能藏些什么坏心思呢?
已经十年没有输过棋了,竟然这么窝囊地输在了这个开春。
夏赤松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那局棋。
落子,无悔,他也只能摇着头大步踱出了穆府。
平城的傍晚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就算是元宵节也没有聚集着许多人。花灯庙会毕竟年年有,可是听说今年填仓节军师整出许多新鲜花样,于是万人空巷,争窥其中奥秘。
暅之改良了几部当日扬威厄口的抛射装置,正在详细向同谋众人讲述使用方法。
这抛射装置的关键是要将弹体内的爆炸物分两部分填装,然后用装置上的弩机激发箭失,击中火石引发一次小爆炸,在将圆形弹体抛击出去的同时引燃主引信。
当时在厄口条件仓促,暅之只是在树干上挖了一个简易轨道作为导向。这种设计其实并没有办法很好的利用爆炸产生的气浪,抛射距离非常有限。不过好在当时暅之身处高处,向下投弹,无需太过讲究。
但是今天他想把动静闹大些,最好是举城皆惊,于是便专门用粗竹做了导向筒。
他们在临河小筑里试发了第一弹,只听彭的一声巨响,爆炸卷起的气浪被锁在竹筒中,压迫在狭小的空间里~
那种暴烈的力量终究是镇压不住,试射用的铁丸瞬间被抛出,直入云端,在众人视野中渐飞渐小直至微不可察。
导向的竹筒也经受不住,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咦!大力!”,杨大眼离得最近,他一边跳跃躲开了竹筒碎屑,一边称赞道。
暅之却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摇头道,“这东西还有些缺陷,太耗竹管。等一下我们分成四组,每组发六颗弹药。我会将竹管用铁箍加固,每组发三根备用,应该能撑下来。”
“这东西可有名字?”,元纯陀好奇道。
暅之再次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攒出来,还没起过名字。”
“我看就叫‘咦大力’砲吧。忽律军中喜欢讨彩头,凡是第一个对着新物件喊话的,便等于为它赋名了,自有言灵之力。今日这砲,名字当为大眼兄所赋。”,任神通建议道。
众人均无异义,暅之也就微笑着应和道,“好,那就叫咦大力砲吧。我会在砲体下加上轮子,便于拖动。古语曰,负车为连,那我们就选出四人为连长,各自挑人分头行动。一连就由我带了。刘必金多在厄口的时候跟我打过下手,这次还是跟我。二连长,那就需要五弟代劳了。三连,李老神仙。四连,刁冲兄弟。大家如果没有意见,就由五弟先来挑人吧。”
“等等,等等。我想和刁兄一组行动,这些天太忙,我正想找个时间和他多聊聊呢。”,庆云立刻举手道。
暅之望了庆云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点头,“那好。四连就由任神通带队吧。”
于是分组便没有什么太大悬念,李老神仙挑了本家李焕,任神通和杨大眼早已混熟,再次做了搭档。
元纯陀又被嘱咐去照顾四小只和元十三县,她虽千万般不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都嘴照办。
就在天色全黑前,暅之加固好了所有竹管,又为砲体加了滚轮。于是便得意地对庆云吆喝道,“二连长,快把你的咦大力砲拉上来。”
“唯!”,庆云应了一声,便去牵砲。
李诡祖和任神通也各牵了一只,去傅军师预先安排的地点准备了。
“檀君有话想问我?”,刁冲见众人已经散开,适时问道。
庆云的确有话想问他,他从见到刁冲的第一刻就想抓着他的胳膊好好长谈。可惜这一日多来实在是太紧张了,周遭局势紧张,制定临时战术紧张,赶制相关道具工期更加紧张。一直忙到现在,庆云终于得了空能和刁冲多说上几句。
“是啊,刁兄。我一直想问,你被关在赤松观中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其他人?”,刁冲诧异道。
“哦,我的意思是,其他被囚禁,或者被押解路过的人。尤其是,两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