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婚
顾云辉十六岁登基, 改年号怀恩,怀恩元年大婚,娶董相之徒汪有闲之女。汪相大才, 汪女更是难得的才女, 然而顾云辉其实并不爱太过精明的女子, 他想要一个即便聪明也从不表露出来的情商绝妙的女人。
只是皇帝成婚, 那不是家事,是国事, 顾云辉全部都听太上皇的话,哪怕太上皇要他娶一个男人, 他也娶, 就像生父那样。
成婚当天,举国同庆, 十七岁的顾云辉穿一袭精美华袍, 坐在龙椅之上, 目光透过冕旒望着席上的觥筹交错,内心平静,皇后温柔大气, 捏着一柄团扇半遮着脸, 顾云辉温柔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原本应该坐在自己身边的太上皇的空位,温柔的假面像是天生长在了骨血里, 没人分得清真假。
席上顾云辉还看见了四王爷顾逾安的世子池漪, 池漪今年二十五岁,和他父亲一样热衷官场,和诸位大臣感情颇好的样子。
顾云辉心中有些不满,但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侄子,只要不过分,便随他去罢。
洞房花烛夜之后,年轻的皇帝顾云辉睡不着,天未亮便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在书房看书,书看了一半,皇后来了,端着一杯清茶,既娇羞又充满勇气,坐到了他身边。
顾云辉那肖似顾家开国皇帝的眼睛深深看过去,道谢说:“幸苦了,大婚之夜,朕睡不着,连累你也不能好好休息,实在是朕的罪过。”
皇后要说对皇帝一来就充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两人从此就是命运的共同体,那自然是必须亲近起来的。皇后十分聪明,知道这一点的重要性,一边服侍年轻的皇帝批阅奏章,一边问:“是否一会子要去给父皇请安?”
顾云辉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去是要去的,只是父皇近些日子懒了,嗜睡得很,平常太阳都当空了,才起来,等朕早朝下了之后再去请安吧。”
皇后生的圆润,一张鹅蛋脸上立即露出个笑来,说:“陛下居然说父皇懒,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叫外人听见。”
顾云辉写字的手顿了顿,也笑:“是呢,父皇在外人眼里,大概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只有他知晓父皇多随意自在,不可方物。
可很快,顾云辉发现自己给臣子批阅的奏章上竟是写了‘不可方物’四字,他瞳孔骤然微缩,余光看间皇后正在低头整理衣摆,没有看见他这方心绪大乱,于是不慌不忙的用墨将那四个字糊成一团,又平静的把奏章合上,换下一本,与此同时,东窗破晓犹如利剑穿透云层而出,落在顾云辉还穿着喜服的身上,年幼胖乎乎的坐在一个美人腿上吃糕点的男孩如幻似梦地在光尘中长大,成了如今的顾云辉。
2.功高盖主
早朝过后,皇帝叫上皇后一块儿给太上皇请安。曙国的太上皇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上皇了,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又因为平日里保养得绝好,天生容颜不老似得。
当皇后心中忐忑跟着皇帝一块儿入了皇极殿参见太上皇的时候,便被那躺在廊下晒太阳的两个俊美男子给惊着了。
皇后当即不敢再看,顾云辉却是大大方方的站在不远处望向廊下,只见夏日阳光被叶片剪碎,犹如昂贵的水晶石头铺满在这个院子每个角落,也落在廊下之人的身上,将原本便精致美丽的男人刻画得像是一副传世图画。
衣衫单薄的男人长发松散被一根红丝带系在身后,瓷白的皮肤每一寸都吹弹可破,平淡安宁的软软趴在另一个精装冷峻的男人怀里,听见动静,才犹如西域传入的波斯猫一般懒洋洋弯着纤细的腰肢闭着眼睛撑坐起来,发带顿时散开,黑发如墨,眼睛也缓缓睁开,恰巧被一片金色的阳光笼罩其中,眸色如梦似水,动人心魄。
顾云辉长久的站在原地,出神。
而懒散的太上皇顾小七却弯着眼睛,对新婚的小两口招了招手,说:“都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快过来让我瞧瞧,我的云辉长大啦。”
顾云辉心跳飞快,身体前倾就要如鸟飞奔过去,下一秒却因为薄叔叔的醒来,万分克制,如常慢慢走去,笑道:“父皇和薄叔倒是清闲,云辉可累死了,方才朝上还有两个大臣把家事拿到朝上来讲,要我评理,真是烦死了。”
太上皇顾七七盘腿坐着,对朝政不做评价,只挑了挑眉,说:“都让你放假七天你不放,活该。”
“云辉只是想要早日更独当一面,自然一刻也不能放松。”
顾七七还想教训云辉几句,却听爱人薄亲王说:“上进是好事。”
顾云辉恭恭敬敬对这位功高盖主的异姓王低了低头:“义父教育的是。”
3.子嗣
自从荣登太上皇,顾七七总觉得自己好老的样子,但算了算年纪,居然才三十多岁,竟是正当壮年。壮年的顾七七最大的娱乐就是到各位兄长府上窜门,今日忠王府,明日隽王府,到处溜达,总之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
而因为五年前顾七七的老娘去世,最操心的就是三哥没有子嗣,所以当上太上皇后的顾七七每回去三哥府上,总要关起门来操心几下三哥的下-半-身问题:怎么就一个小孩都没有呢?!奇了怪了。
被小弟烦得要命的三王爷顾温实在懒得三天两头被小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某处,只能一个折子递上去,举家搬去距离京城几百里之外的蜀地,陪同者上千仆奴,上百公子小姐,还有几千亲卫,浩浩荡荡的走。
在京城住惯了,才不愿意到处挪窝的老五顾逾安前去送行,得知三哥居然是因为被小七催生催烦了才搬去封地,忍俊不禁。
“不过说真的,三哥,你今年好歹也四十七了,狼虎之年,后院嫂嫂也多,即便更喜欢小倌一些,也不妨留一脉,像我,我家好几个女孩了,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但顾温听了却没什么感觉,摇了摇头,说:“这世上最让我厌恶的,便是血缘亲情了,太深了,深得直入骨髓,扰人判断,断人决心,这辈子,一个这样的蠢货扰本王清梦便已足够,哪还需要第二个?”
顾燕安太知道三哥说的是谁了,说的不是小七还能是谁?
于是不再多劝,哪怕世间人云纷纷,说三哥下头不行,生不出,闹得皇家面子上很有些不好看,但三哥既然都不在意,他在意个屁。
“对了,我不在,你多看着点儿老四,有什么事情,直接快马传我封地去,明白了?”顾温嘱咐。
顾燕安大手一挥:“晓得了,三哥你去罢,过两年我找你玩儿去。”
“来吧,这曙国现在是小辈的天下了了,你我这样的老头子,还是少掺和。”
“我才没有掺和,但老四的种池漪和二哥的儿子润泽近年实在锋芒太路,我得敲打敲打。”
顾温没说话了,摆了摆手,示意五弟随便,将人踹下了车。
然而马车没走多远,刚出了成门,便在十里亭又被拦了下来,这回拦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弟顾七七。
三十好几的小弟一副被时光偏爱的漂亮模样,肆无忌惮站在日光里,被太阳亲吻,满目悲伤。
等人上了车,顾温还为说话,就被小弟握住了手,左右不肯放开,只是蓄满了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犹如细碎的星星从光滑的面颊上滚落。
“哭什么?你三哥还没死。”顾温说话永远没什么好听的词。
顾宝莛难受道:“三哥做什么非要去封地呢?一家人都在京城多好,娘走了后,我便怕你们都一个个离开京城,大哥尚且都不走,三哥你走什么?”
顾温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甩给小弟:“脏死了,自己擦。”
顾宝莛拿着帕子擤了擤鼻涕,然后又还给三哥。
顾温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叹了口气,帮忙将帕子丢出车外,说:“自古以来成家后便应该远离父母,自古以来父母不在,兄弟也是要分家的,更何况本王还未去封地看过,总不能甩手丢给封地的地方官,这天高皇帝远的,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幺蛾子。”
顾宝莛点了点头,觉得三哥没错,没什么理由挽留,却又不肯下车。
顾温和面前这个干正事儿凶得一逼,不讲情面,对内撒娇卖痴无所不哭的小弟面面相觑片刻,低头道:“这样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跟着我去蜀地转转,玩儿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小弟眼泪飞快收了起来,露出个灿烂的笑:“好!”说完连忙对着十里亭柳树林里藏着的人喊,“厌凉,快过来,三哥同意让我们蹭车旅游了!”
马车上的三王爷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一突一突的,恐怖极了:“顾小七,我可没说你还能带家属。”
顾小七凑过去歪在三哥肩上靠了靠说:“谁说我只带家属了?四哥、六哥和我们一块儿去,一路上麻烦三哥提供食宿了,我们分文没有哈哈。”
顾温:果然,他这辈子,讨厌又可爱的小朋友,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