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薇看着精彩的杂耍, 视线总忍不住往对面那男人身上飘, 飘了两次,被人抓了个正着。
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好歹活过两辈子,居然偷看男人还被抓到了。她想着她也不认识人家, 笑啊点头啊都挺奇怪的,就淡定地转开视线, 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过了一会儿,当她再想看看那男人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霍薇微微一愣, 不由得往四周看去。
“在找谁?”
低沉好听的声音响在霍薇耳边, 她立即转头, 就对上那男人的视线, 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她身边了!
“没……咳咳,”霍薇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轻咳两声才恢复淡定, 淡笑着退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没找谁, 我在看杂耍。”
“哦?”男人看向耍杂技的人,问道, “好看吗?”
霍薇耳朵一热,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男人问的绝对不是杂耍好看吗,而是他好看吗!
霍薇没有回答, 转而问道:“公子是京城人吗?似乎没有见过,不知是哪家公子?”
芍药在旁边急得悄悄拉扯霍薇的衣袖,这一个陌生男子,小姐怎么还和人聊上了?还问人家是谁,这不合礼数啊!
霍薇没有动,看似专心看杂耍,实则在等男人回答。她一次次穿越,对娄霄那种直觉般的感应也会逐渐减少,就像第一世仿若一见钟情,第二世是觉得帅得移不开眼,到了现在第三世,她觉得像这种总想看过去,应该已经算特别了吧?下一世大概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娄烨嘴角微勾,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样问有什么问题,低声回道:“在下姓娄,名烨。小姐又是哪家的?”
姓娄,霍薇笑了起来,把他当做重点关注对象,如实回道:“暂时是陆家的,不过将来怕是要改姓,就不报姓名了。今日我出门许久,也该回去了,先走一步。”
霍薇这话一出,芍药立马松了口气,给卖艺的放了些赏钱就连忙拉霍薇走了。
霍薇走出一段路,要拐弯时回头望了一眼,又对上了娄烨的视线。她忍住没笑,拐弯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中,这才露出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芍药看她几眼,忐忑道:“小姐,你千万别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啊,虽然你的身份现在不一样了,但是、但是只要你在陆家,一定会有一门好亲事的,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霍薇现在可不担心这个,她有锦鲤运呢!她看芍药真急了,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看我是会乱来的人吗?只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公子无双,女子也会心仪嘛。”
芍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您、您觉得方才那位公子是公子无双?您不觉得他吓人吗?刚刚奴婢拉您的袖子想走,他扫了奴婢一眼,奴婢吓得打了个激灵,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没命了似的。”
“是吗?”霍薇迷茫地回想了一下,“没有啊,我觉得他挺和善的,笑得也很好看。”
芍药吓得低着头根本没看见娄烨笑,见霍薇这样,还是替她着急,劝道:“小姐,要不您再等等,看夫人她们怎么说。”
“她们啊,忙着操心那位真正的千金小姐吧?日后小心着些,那位心思多着呢,别着了道。我是没什么,怕你出事救不了你。”霍薇叮嘱了一句。陆静云又毒又狠,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提防起来才行。
芍药知道绿蕊被卖就是因为陆静云的收买,心中一凛,立即应声。旁人都说那位小姐多可怜、多委屈,在她看来,她家小姐才是真正委屈的人,什么好处都叫陆静云占了。
不过她家小姐想得开,既然不是陆家真正的小姐,那么该如何就如何,半点不强求,这才是真正的大家气度。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只希望陆静云不要针对她家小姐就好。
霍薇外出见识了一下古代的街道,还意外见到了疑似娄霄的人,心情极好,回府后听说老夫人叫一家人一起去用晚膳,也是乐呵呵地去的。
陆静云猜到这顿饭可能要说方家的婚事,心里有一些紧张,看到霍薇时又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重生三个月,她抢走了霍薇的一切,现在霍薇还在强颜欢笑,等一下知道与方家的亲事真的没了,怕是会难受得装不下去吧?
冯氏和陈氏也都认为霍薇会难过,所以冯氏说的时候,特意强调说:“方陆两家的亲事是两家长辈定的,为的就是结两姓之好。虽说之前抱错了孩子,导致陆家姑娘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但如今云儿回来了,两家的亲事也还是要延续。”
言外之意就是这亲事从头到尾都是属于陆静云的,之前霍薇定亲的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冯氏扫了霍薇一眼,霍薇一点反应都没有,神态自如还微微带着笑意。
那不是假笑,而是眼睛里都带着笑的。
冯氏一怔,不明所以。这件事对霍薇来说绝对不算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坏事,霍薇喜从何来?
陈氏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两家的决定,“今日我与侯夫人已经商定好,两家的婚约不变,是云儿与清泽那孩子定的亲。”她笑了下,看向旁边羞涩低头的陆静云,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侯夫人是见过云儿的,言语间对云儿很是满意。日后云儿就是有亲事的姑娘了,可不能再做小女儿状,要好好跟着娘学管家,知道吗?”
“知道。”陆静云很小声地回了句,脸颊红彤彤的,像是十分羞赧的样子。
席间还有陆远和陆恒呢,这种事本就不该当着大家的面来说,羞死人了。只不过陆家情况特殊,真假千金还牵扯着一桩婚约,这样把家人叫齐面对面说清楚,有什么变故或为难也好大家一起解决。
不过显然他们是多想了,他们以为的唯一变故——霍薇只对吃饭感兴趣。
陆家也是大户人家,做的饭菜自然味道很好,今日还是为了庆祝陆静云能与方清泽定亲,菜色就更要好上几成了。他们说完正事,可以开饭了,霍薇就优雅而享受地吃起了美食,压根没把退亲的事当回事。
几人在吃饭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想着今日可能会食不下咽,会面对霍薇的抗议,或者霍薇会借此提条件,反正总是要闹腾的,结果没想到她吃得很香,还比平时多吃了不少,看着就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难道之前她在意方清泽的样子都是装的?
怎么想都想不通的几人,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毕竟本以为要解决烦心的事不用管了,是个人都会觉得舒服。因为她的乖觉,几人对她的态度还和缓了一些,饭后冯氏想起妹妹送了霍薇个镯子,自己也该表示下安慰。
于是冯氏叫人拿了两根精致的簪子来,送了陆静云和霍薇一人一根,还说要给她们一人做几身衣裳。陈氏见状,自然不好只给陆静云,便将原本准备的一对玉镯分成了两个,送她们一人一个。
霍薇没想到过来听个结果还有这种好处,她是无所谓,不过看陆静云喜色褪去,装着笑脸满眼恼火的时候,她就笑眯眯地收了。她又不是圣母,陆静云没事闲的天天给她挖坑,她当然也不会客气。
这门亲就算彻底退干净了,以后方清泽和她再没有关系,她觉得是甩掉了一个麻烦,而陆静云则心里踏实了很多。
但陆静云好不容易挑拨得陆家人对霍薇厌恶了,如今竟又有缓和的趋势,这让她的喜悦骤减。再加上这门她羡慕嫉妒了一辈子的亲事竟然就这样成了她的,让她有一种很强烈的落差感,就好像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是霍薇轻轻松松就说出不要的东西,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陆静云心里不舒服,私下和陈氏相处的时候,就说:“娘,说起当年的事,巧姗也没做错什么。如今我和方公子定亲,巧姗的亲事就没了着落,是不是不太好?”
陈氏不在意地说:“这没什么,你们只是各归各位。她原本该在李家村受父母苛待,大字不识,更不懂规矩礼仪,长大后嫁给一个同样什么都不是的村夫。我们陆家到如今还让她好吃好喝的留下,她该知足了。如果她心怀怨怼,那就是她品性差,与我们无关。”
陈氏自从听了霍薇的话之后,就特别留意陆静云的性格,此时还着重说道:“你就是太心软了,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今后你要嫁进侯府,代表的就是侯府的脸面,你要像侯夫人一样撑得起场面。做事果决些,万不能思前想后,怕这怕那,人这一辈子,首先要自己过好了再想其他,不要给予不必要的同情心。”
陆静云表情微僵,她听出来陈氏对她的挑剔,那是她被挑了一辈子的缺点,每次听到都很憋闷。还有陈氏明显看不起李家村,可陈氏对李家那些贬低,就好像在贬低她一样。毕竟真正在李家长大的是她,从来都不是霍薇。
陆静云压下翻滚的情绪,微笑道:“娘,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可不是胡乱同情,您误会我了。”
“哦?那你提此事是何意?”
“我啊,是想提醒娘,记得帮巧姗相看一门好亲事,好歹您养了她十六年,将来体体面面地送她出嫁,也算全了这个缘分。这样我也好,她也好,两全其美,您说是不是?”陆静云故意让自己俏皮一些,活泼一些,想要快点抹去陈氏对她的印象,她不是爱哭的,不是爱委屈的,也不是乱发善心的。
陈氏想了想,点头道:“这种事我和你祖母会操心的,你就别惦记了。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也要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好好学女红、学规矩,读书认字,别和巧姗走太近,我怕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好,我知道了娘。”陆静云在陈氏面前向来是乖巧贴心的,把陈氏哄得开心了,她的日常用度直线上升。
陆静云上辈子活了几十年,知道京城许多事,其中一件就是廖家的庶子表面文质彬彬,实际在房里会酗酒打人,曾经把贴身丫鬟给打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遮掩了过去,没有外传。
这些都是后来事情闹大了才传出来的,陆静云给霍薇选的夫君就是这一个。
她不光知道别人家的事,更清楚陆家的事,包括陆家某些下人在某些时候急需用钱,或有些不可告人的把柄。她靠着这个,拢住了几个下人为她办事,都很得用。
于是她靠下人的嘴,在陈氏面前提了廖家庶子,让陈氏知道了这是一个好人选。
霍薇退亲的事虽然没大肆宣扬,但京城中大家都知根知底,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陈氏这些天也试探过能不能给霍薇找个好一点的人家,毕竟霍薇嫁得好了,对陆家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只可惜退过亲的,还是个假千金,谁也不傻,这样的姻亲可不牢靠。说句难听的,说是哪天落魄了,想求陆家帮忙,陆家都可以翻脸,谁让霍薇不是陆家血脉呢?看侯府退亲就知道了,霍薇并不是陆家极宠的小姐,到底是外人。
最后陈夫人看来看去,发现廖家的庶子居然是最好的了,有些失望,这对陆家可不是助力。她也没了挑选的心思,干脆将这婚事跟老太太提了提,老太太也很遗憾不能再添助力,摆摆手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件事基本就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觉得好,那霍薇就得嫁。陆静云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上辈子霍薇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已经成了被打碎的镜子,再也拼凑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霍薇哭泣求饶的画面,只不过这画面暂时还只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陈氏并没有征求霍薇意见的意思,而霍薇这两日在整理自己房里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竟是等事情定了才从芍药那里听到消息。
芍药不知该高兴还是难受,告诉霍薇之后小心觑着她的表情,试探道:“这位廖家公子听说文质彬彬,为人不错。再加上他家不如陆家,日后小姐嫁过去,他们必定不敢欺负小姐。有陆家护着,小姐会过得很好的。”
她都没敢提侯府,小姐从侯府少夫人变成一个廖家庶子的妻子,这样的落差,换成谁都接受不了。
霍薇先是皱了下眉,想起来廖公子是谁时,眼神沉了沉。廖公子就是陆静云在书中给陆巧姗安排的丈夫,陆巧姗在孕期被醉酒的丈夫打得流产,从此伤了身体,连偶尔替她说两句话的婆婆都不帮她说话了。陆家又不管她,她在廖家就任人搓圆捏扁。
就是这样陆静云还不满意,后来还安排一出捉奸大戏,把她送进尼姑庵。看来就算这一世她干脆地撒手,把陆静云想要的男人给了她,也阻止不了陆静云“报仇”。
这仇不知从何而来,反正颇有不共戴天之意!
霍薇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孤寡老人,完全没亲人的?”
“有,奴婢找到三个老人,都无亲无故,小姐,您找这个干什么呀?”芍药疑惑不解。
霍薇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自立女户的事呢?”
芍药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小声问:“小姐,你不会是想自立女户吧?那不行的,历来自立女户的都没有好日子过,总会受人欺负,被人说道。”
霍薇当然知道,所以刚穿来的时候,其实她没这么想过。但这几天验证了自己的锦鲤运确实能化险为夷保证平安之后,她就不担心了。她如果自立女户,那估计想欺负她的人都得自己出事吧?
霍薇对芍药勾勾手指,等她靠近些低声道:“我肯定是要离开陆家的,你先想好,跟不跟我走。再有,查查那三位老人有没有姓霍的。”
“……是。”芍药不敢违抗命令,犹豫着应下,又迟疑了半天,才把立女户的事说出来。
立女户只是手续繁琐,需被反复确认家中无男丁,便可以立。招赘生子后,便可同其他人家一样正常,若无子为继,那死后便是绝户,会被人嘲笑。
总之,世人对女户并没有什么好感。
霍薇倒是觉得挺好的,她找个姓霍的老人过继过去,给人家养老送终,然后立个女户,以后就可以当家做主了。她现在有锦鲤运护体,只要老老实实在京城中,不可能受人欺凌或遭遇大的危机。如果原女主不依不饶,那她弄倒原女主,或者干脆去江南都行啊。
关键就是要找好时机,否则她想过继是难如登天。
霍薇知道廖公子的事后,就知道陆家是不能留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陆静云,于是她搞事情也是先找陆静云。
她把以前方清泽送陆巧姗的礼物都拿去送给了陆静云,整整两大红木箱子,有的是漂亮的首饰、有的是新奇的玩具、有的是方清泽亲笔写的字、有的是方清泽画的陆巧姗的画像。
两人早几年就定亲了,早就知道将来会成为夫妻,自然培养出了感情。两家大人也没特别拘束,互相就送了不少情人间才送的东西。如今这些摆到陆静云面前,刺痛了她的眼,戳痛了她的心!
陆静云极力隐忍,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手帕,笑道:“巧姗这是什么意思?”
霍薇无辜地说道:“我这是物归原主啊。这两天收拾东西,忽然发现方清泽送了我这么多东西。老夫人说过的,婚事本就该是你的,陆家小姐的一切也本就该是你的。我一琢磨,那这些东西也本就该是你的啊!这不,我特意给你送过来了。”
她笑着拿出箱子里一幅字,在陆静云面前展开,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小姐,你看,这是去年七夕节的时候送的,虽然那时你还没回来,但你需得知晓,这是方清泽对你的一片心意。”
“还有这个。”霍薇拿出一幅美人图展开来看,“虽然当时方清泽画的是我,但他也不好太过孟浪,这幅画只画了背影而已。你看,这衣裳和你如今穿的是不是有八分像?你只要把画中人当做你就是了,还挺像的,多好看?这也是方清泽对你的一片心意呢。”
“陆巧姗!你到底想干什么?羞辱我吗?”陆静云忍不下去了,挥退下人,一步步走到霍薇面前,一把抢过画撕成两半!
她紧紧盯着霍薇的眼睛,咬牙道:“你别忘了。你是姓李的,你鸠占鹊巢才偷得这些东西,如今你还好意思到我面前炫耀?莫非是以偷东西为荣?”
霍薇被她抢了画也不在意,又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琉璃镜,照人照得非常清楚,笑道:“若说鸠占鹊巢,我们彼此彼此,你自己贪慕虚荣,不要说得好像我就占了你便宜,欠了你的。我从来没害过你,而你却要处处针对我,非要把我逼到绝路才肯罢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真以为做了陆家小姐就能为所欲为吗?你未免太看得起陆家。”
“瞧瞧你自己丑陋的样子,怎么?做了缺德事还怕被人知道?陆夫人为何突然要给我定亲?别告诉我与你无关,我不用猜都知道是你折腾出来的。怎么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哪里来的自信?”霍薇将手中的镜子照到陆静云脸上。
陆静云被自己扭曲的面容吓了一跳,抬手就打翻了镜子,镜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霍薇摇头叹道:“真可惜,这是方清泽好不容易淘弄到的呢,连他妹妹都没给,就送过来了,这也是他对你的一片心意啊。毕竟他喜欢的只是陆家小姐,这小姐是谁都没关系。”
“滚!你给我滚出去!”陆静云脑海中不断闪现上辈子陆巧姗幸福的画面,闪现方清泽笑看陆巧姗的画面,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她以为她抢到了人,可霍薇转眼就打破她的美梦,方清泽喜爱的是陆巧姗,这两大箱礼物就是证明,日后她嫁过去,难道要装一辈子吗?她模仿着上辈子陆巧姗的模样,难道就真要把自己活成陆巧姗吗?那她还是她吗?!
霍薇轻笑一声就走出了门,似是当她是跳梁小丑。
陆静云的视线落到扯坏的画上,怒极地撕扯掉自己身上的衣裳,抓过剪刀剪了个稀碎。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衣裳、她的首饰、她的举止神态都开始模仿上辈子的陆巧姗了?
要不是看到这幅画,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陆巧姗的影子!那天做衣服是她亲自和裁缝描述衣服的样子,做成后喜欢得不得了,时常穿着。原来竟是她潜意识模仿了陆巧姗,从日常细节都带了出来。
霍薇平日看到她的时候会怎么想?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看不起她?其他人呢?他们又有没有发现?会不会更加觉得她不上台面?
陆静云脱离地瘫坐在一地碎布上,落下泪来。这些日子她幻想的婚后琴瑟和鸣的生活全都成了泡影,她再也不会幸福了,因为不管方清泽对她多好,她都会想到这些礼物;想到方清泽送陆巧姗这些礼物的时候是怎样的喜爱、怎样的心动;想到方清泽是否也同样珍藏着陆巧姗送的东西,藏在哪里,可有拿出来怀念。
她再也逃不出上辈子的魔障了,她永远都忘不了上辈子陆巧姗含饴弄孙的样子。那么幸福,都是因为嫁给方清泽后夫妻恩爱啊!
这个之前她根本没想过或者潜意识逃避的问题,被霍薇直白地摆在了眼前。抢过来的东西到底不是自己的,她将时刻担心自己有没有扮演好对方喜欢的样子,永远不能懈怠。
最可悲的是,霍薇说退婚就退婚,而她却不敢退。因为在她两辈子的阅历来看,方清泽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她再也不可能找到比方清泽更好的人选。而她一旦无故退婚,必然被侯府厌弃,连带也会被其他大户人家排斥,最终只会落得像霍薇一样,嫁廖家庶子都是好的了。
明明顺利抢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陆静云却突然觉得憋屈极了,不过她又很畅快地笑起来,霍薇再折腾又能怎么样?日后她是侯府少夫人,霍薇只是廖家庶子的妻子,境遇早已不同,她根本不必同霍薇计较,只要等着看戏就成了。
茗茶进屋看到陆静云笑得奇奇怪怪的样子,心里哆嗦了一下,急忙跑上前去扶她,焦急道:“小姐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奴婢刚去了趟茅房,没能及时进来,小姐恕罪。是不是表小姐欺负您了?奴婢陪您去找夫人做主!”
陆静云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笑着摆了摆手,“不必,我只是自己没站稳。这件衣裳太丑了,拿去丢了。还有这些东西……”
陆静云回头看着两大箱子的礼物,她今日若把东西丢出去,与她温柔纯良的性格太过不同。她归家时日尚短,还没有发脾气的资本,想了想冷声道,“抬去娘那里,我要去问问娘,这些东西怎样处置为好。”
一个无助的女儿去母亲那里寻求帮助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这可不是告状,而是不知所措。她倒要看看霍薇这次怎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