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薇醒来的瞬间, 靠无比敏锐的直觉躲过直奔她面门的茶盏。
茶盏摔倒地上, 碎裂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心。霍薇看着地上那一滩茶叶水,缓慢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一个古色古香的大宅厅堂,年老的妇人坐在主位半阖着眼, 手中慢慢转动着一串佛珠,面容慈悲。霍薇快速搜寻记忆, 知晓了她是原主的祖母冯氏。
在冯氏下首两侧分别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也就是原主的父亲陆远、母亲陈氏。两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刚刚砸过来的茶盏, 就是陆远砸的。
陆远身侧坐着的年轻男子是原主的哥哥陆恒, 此时绷着脸不看霍薇, 只担心地看向对面母亲身边的姑娘。那姑娘眼眶通红, 不时还有泪珠落下,好不委屈。她就是这本书的原女主了,也是陆家的真千金——陆静云。
而面前这些亲人, 都不属于她, 只属于陆静云。因为她是书中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她不但贪图荣华富贵不愿走,还抓着与未婚夫的婚约不放。今日便是未婚夫方清泽说想退婚, 原主惊怒之下,冲动地跑去谴责陆静云,结果被发现叫来问罪。
原主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避开人去谴责陆静云, 但比不过陆静云是个重生的,故意在长辈面前露出委屈之态,然后被人一问就落下泪珠,自然有忠心的丫鬟添油加醋替她告状,原主也就无所遁形。
霍薇面对这三堂会审的架势,用磨炼了一辈子的演技露出自然惊讶的表情,不解道:“您这是做什么?这茶盏真砸到我头上,我就破相了。”
“你还敢问?!”陆远一拍桌子,“你干了什么?你看看云儿因你受了多大委屈?云儿才刚回家不久,本就忐忑难安,如今竟被你欺负,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的身份?”
霍薇无辜地道:“我的身份我自然清楚,因陆家下人办差失误,导致我和亲生父母失散十六年,意外被陆家养大。如今真相大白,陆家说此事不怪我,让我继续做陆家的小姐,我心中感激不尽,怎敢忘却?”
陆远紧抿住唇,满腔怒意不好再发。当初说这话的就是他,陆家下人的失误,关霍薇什么事?就算那农户人家苛待他的女儿,他也不会怪在孩子身上。方才他刻意提及真正的身份,是他自打脸了。
冯氏抬起眼,审视地看着霍薇。其他几人,包括忍着哭的陆静云也在瞄她。霍薇疑惑地看向陆静云,问道:“陆小姐在哭什么呢?今日你我叙话时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地我才回去不一会儿,你就哭了?谁欺负你了?”
陆静云心里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霍薇。明明霍薇怒极地骂她故意对方清泽示好,骂她不安好心,怎么如今竟睁眼说瞎话?
陆静云的神情落在几人眼中,他们当然都相信陆静云。毕竟霍薇从小在家中娇宠,耍脾气、恶作剧都是有胆子做的,而陆静云在那种小户人家备受磋磨,胆子小得厉害,根本不会说谎。如今陆静云做惊讶之态,那必然就是霍薇说谎。
陆恒直直地看着霍薇,沉声道:“陆巧姗,犯错就要认。不要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
霍薇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就叫陆巧姗,她借这几句话的工夫已经把剧情和记忆都融合完了,心里有底,淡定地笑道:“丑陋不堪的从来都不是我。今日诸位叫我来,想必不是询问真相的,而是因我没有陆家血脉,不想让我继续留下了吧?那我走便是了。”
“放肆!”老太太冯氏终于开口,面容沉凝,盯着霍薇冷声道,“话未说两句,性子倒是上来了,你当这话能唬住谁?”
霍薇轻笑一声,“好,虽然你们已经先入为主地给我定了罪,但我还是要说一下事实。这位陆小姐也不知为何,尤其喜爱偶遇方清泽,她才回陆家一个月,便与方清泽在陆家偶遇三次、在珍宝阁偶遇一次、在陈家赏花宴偶遇一次,比我见方清泽的次数还多一次呢。”
“你休要诋毁我女儿清誉!”陈氏忙不迭地打断她的话,眼一扫,一众下人连忙退出去。陈氏这才紧皱眉头说,“是我没教好你,太过娇惯,你竟敢信口开河,毁云儿清誉,你居心何在?”
霍薇有些惊讶,“如此说来,你的意思是你将李家的女儿娇惯坏了,对不住李家。而李家虽然让陆小姐做了不少活儿,却将她教导得心地善良、处处都好?所以……李家对陆家有恩啊。”
“你!”陈氏捂住发痛的心口,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霍薇竟如此顽劣,如此颠倒黑白。可她忽然想到,霍薇是她教养长大的,霍薇越顽劣,不就越表明她教得不好?她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还是重生的陆静云脑子转得快,见状忙哽咽着扶住陈氏,小声道:“娘,您莫要生气,我们母女连心,您若难受,女儿也觉得痛苦难当。”
陈氏豁然开朗,拍拍陆静云的手道:“放心,娘没事。果然还是亲生的女儿最贴心,血脉相连,不可替代。”她瞥了一眼霍薇,淡淡地道,“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之子会打洞,看来果然有理。”
霍薇十分赞成地点头道:“自然有理,非常有理。”
她这样竟让人觉得陆家才是一窝老鼠,一句骂人的话没骂到她,反而骂道自己身上了似的。
不等他们反应,霍薇又说:“陆小姐大概认为她回归陆家,父母亲人是她的,未婚夫也合该是她的,于是在与方清泽来往时从不避忌。甚至特地绣了一方手帕送与方清泽,姑娘送男子手帕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心仪吗?”
“什么手帕?”冯氏敏感地看向陆静云,“可有此事?”
陆静云急忙摇头,“冤枉啊祖母!我自归家起便谨小慎微,哪里敢如此孟浪?”
霍薇接话道:“那……难不成是方清泽爱慕陆小姐,偷的?总不能是陆小姐不懂规矩,在外野惯了,没注意男女大防吧?”
“陆巧姗!”陆恒见妹妹已经脸色发白,滚落泪珠,忍不住起身呵斥。
偏从前怕他的霍薇半点惧色没有,反而继续说道:“今日方清泽拿着那方帕子来跟我退婚,说他与陆小姐两情相悦。那我自然要问问陆小姐,若她喜欢,我便与方清泽解除婚约。”
几人都是一愣,真假千金的事被发现之后,他们其实都看得出,霍薇很是焦躁不安,很想抓住一切还能抓住的东西。他们的宠爱是其一、陆家小姐的身份是其二,和方家的婚约便是其三。
陆远是正三品大理寺卿,方清泽之父则是袭爵的侯爷。两家门当户对,嫁过去就是侯府少夫人,身份贵重,荣华不断,那自然以后就不用愁了。
而且霍薇一个假千金嫁过去,陆家为了维系两家关系也会重视霍薇,她就真真正正是陆家小姐了,与陆静云无异。甚至陆静云若嫁得不如她,往后余生还比不上她。
正是基于这样的好处,几人听到霍薇愿意解除婚约,都有些诧异,认真打量起霍薇,发现她今日似是褪去了焦躁不安,变得平静了,好像终于接受了她只是个农女的身份。
陆静云惊疑不定地看着霍薇,霍薇为什么不一样了?不久前她还在为激怒了霍薇心中舒爽,如今她便被霍薇反将一军。难道霍薇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她上前两步,面对面看着霍薇,试探道:“你说谎!你指责我对方公子示好,说我不规不矩……”
霍薇摆手打断她的话,面露疑惑和震惊,“你居然编这种话来冤枉我?我都说了愿意解除婚约,你还要如何?我指责你有什么好处?若我真如你们想象般贪慕虚荣,那我难道不应该讨好你,巴结你?我怎会针对你?诸位相信在陆家长大的我是个傻子吗?”
霍薇这话问得几人都答不上来。没错,他们看得清楚分明,霍薇是害怕回乡下,十分想留在陆家,那她怎会傻得欺辱陆静云?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惜他们之前从未想过,只觉得陆静云在李家受了大委屈,回来还要忍受霍薇这个鸠占鹊巢的人,甚至被霍薇欺负,实在太过可怜,而霍薇,她就显得太可恶了些。
霍薇贪慕虚荣、霍薇愿意退婚,那么霍薇就不会欺负人。可陆静云又好似受了委屈,这成了一道无解的题,连陆静云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毕竟她们一人咬定一种说辞,就只是纠缠不清了,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霍薇抓的就是这个漏洞,原主会去针对陆静云完全是情绪化的冲动,是不符合理性逻辑的。她现在用这个理性逻辑推理,推翻了事实,令他们无法再这样惩罚她,她也就没事了。
才刚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一无所有,自然要先安稳下来再做打算。这是古代,孤身女子去任何地方都有危险,回了原主的亲生父母家中,以他们的性格必然会磋磨她,甚至有权利将她随意嫁人,还不如暂且留几日,想好办法再走。
这陆家她是一定不会留的,那么走之前,她至少要确保自己不被处罚。无论是罚跪还是抄经、挑豆子,她都不愿。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霍薇叹了口气,“若想赶我走,直说便是,请容我几日,待我为自己找个去处便走。”
冯氏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蹙眉道:“行了,都散了。今日之事不要再提,当初既然决定两个姑娘都留在陆家,就要好好教。陈氏,你平日对她们两个要多教导,她们从陆家走出去,代表的就是陆家的脸面,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母亲。”陈氏憋屈地起身应下。老太太这意思是怪她不会教了,嫌她两个女儿都没教好。
不过她自己心里也犯嘀咕,方清泽那里有陆静云的手帕,不管是如何得到的,陆静云也太不小心了。这大概就是在外十几年,没被好好教养过,日后要严格教导才行。
至于霍薇,陈氏想,日后派嬷嬷看管严些,让她闹不出幺蛾子,待说了亲事一副嫁妆嫁出去也变算了,合适的话,自然能帮陆家再拉拢一门姻亲,也很不错。
他们完全没人为霍薇着想,因为在他们看来,霍薇本身应该是农女,不管陆家怎么安排,都比她农女的生活好多了,她该感恩的。
霍薇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情感波动,古代大户人家,说感情多亲厚那是笑话,孩子出生有奶娘照顾,当娘的就是看一看,当爹的可能多少天都不看一眼,更别说祖辈的了。
长大了每人一个院子,就像自己的小家一样,跟亲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丫鬟多。男人在前院,女人在后院,天然的就疏远了姑娘与父兄的感情,在霍薇看来,许多时候,这种人家的感情来往都不过是利益维系罢了。
霍薇从容地走出堂厅,陆恒紧跟着出来。霍薇便淡定地打了声招呼,“陆公子。”
陆恒停下脚步,皱眉看她,“你故意的?叫什么‘陆公子’?方才你也叫云儿“陆小姐”。”
霍薇坦然回视他,“我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毕竟是外人,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否则随时都会被告上一状。”
陆恒眉头皱得更紧,“云儿没有告状。”
霍薇点了下头,微笑起来,“是,她不需要告状,她只需要委屈,自然有人刨根究底也要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是吗?”
陆恒感觉心里很不适,这话好像在说陆静云心机重,故意表露委屈一般。但道理又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陆静云不想让他们知道,压根就不会表露出来。
他转开视线不再看霍薇,沉默了一下才说:“云儿在外多年,陆家亏欠了她,李家也亏欠了她。你既然享受了原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便不要如此刻薄。”
“陆公子放心,属于我的自然是我的,不属于我的,强求不来。我不会再强求,祝愿陆公子顺遂平安。”霍薇笑着福了下身,转身走了。
陆恒站在原地看她,发现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脚步也没有任何迟疑。他真的感觉到霍薇不一样了,就是把一切都放下了,再也不求他的手足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很快将这些念头甩开,快步朝外院走去,他还有事要做,这些后宅纠纷太浪费时间了。若不是妹妹刚回来,又受了太多委屈,他今日都不会过来。
堂厅中的老太太等人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霍薇从没叫过他们。虽然陆静云已经回家,但霍薇一直还坚持叫他们祖母、爹娘,他们也没说过什么,今日霍薇却一声都没有叫。一句“诸位”似乎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让陈氏很不满,她本就因那次在外早产伤了身子,对霍薇不甚喜欢。结果霍薇还是个假货,她自然容忍度更低。陆静云是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又和她长得五分像,她才喜爱起来,但对霍薇,像今日这般,她便觉得是霍薇失礼,又使性子了,没规没矩。
霍薇不管他们怎么想,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后就进了卧房。她有两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个更得宠的绿蕊极力掩藏,还是透着些不安的神色。
霍薇瞥她一眼,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喝,淡淡地道:“以后绿蕊不用进房伺候了,这些事都交给芍药来做。”
绿蕊吓了一跳,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惊道:“小姐、小姐,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霍薇摆了下手,沉下脸来,“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绿蕊心惊肉跳地急忙低下头,匆匆退了出去,甚至不敢再看霍薇的眼睛。她心跳极快,到了外面才喘口气,疑惑不解。小姐怎么这么吓人?那一刻,她感觉她若不听话,下场一定会很惨烈。
但她不知道她就算听了这话,下场依然好不到哪去。
霍薇没等一秒就让芍药拿了卖身契把绿蕊卖了,爱哪哪去,这种被陆静云收买在她身边害她的东西,她没兴趣留。
芍药沉闷话不多,所以不得原主喜爱,霍薇倒是觉得很好。这个芍药是原主被赶出府时唯一愿意跟着她的人,忠心耿耿,做事也很沉稳,是个可靠的。
她交代芍药管好院中下人的嘴,关于陆静云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然后她借口休息打发了她们,躺上床放下床幔,在独立的小空间中和系统对话。
【系统,我上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系统:【宿主完成得非常好。每个世界的难易程度是逐渐递增的,希望宿主不要掉以轻心,再接再厉。】
【好,废话不多说,先来抽波奖!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奖励是什么了。】
霍薇眼露兴奋,再一次回到年轻充满活力的时候,她适应良好,但非常非常高兴。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爱美的,能美美的哪有不高兴的呢?更何况她还能抽奖呢,这就更让人高兴了!
系统也不废话,直接在虚拟屏幕上显示了一排纸牌。霍薇闭上眼搓了搓手,睁眼一点,正好点在左边第二张牌上。纸牌翻过来,又是“初级金手指”!
霍薇愣了下,立马质问道:【是我手太黑,还是你暗箱操作?怎么可能又是初级?】
【宿主,概率问题很难说,而且你使用过的金手指,以后不会再出现了,这里面至少补充了两种金手指。】
霍薇看着纸牌变成六张,依次显示了所代表的六种金手指,分别是:倾国倾城、百科全书、读心术、透视眼、锦鲤运、红包群。
新补充的就是锦鲤运和红包群,依然是只能使用一个世界。
霍薇其实也不是那种依靠金手指的人,所以并没怎样失落,认真想了想就干脆地选了锦鲤运。
系统很好奇地问了句,【宿主为什么不选择红包群、读心术这些?】
霍薇摆摆手道:【那没有锦鲤运实用啊。这里可是古代,女人没人权,我的生死婚事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万一祸事上身,送去尼姑庵、沉塘都没人管。你说我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我当然是需要好运无边啊!】
她满意地笑道:【锦鲤运深得我心,快给我用上,让我感受感受好运爆棚的感觉。】
系统二话没说就给她用上了锦鲤运,不过这个技能不是直接能看出效果的,尤其是霍薇还躺在床上休息,当然是前后无任何变化。
霍薇也不着急,趁这会儿安静,又好好梳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这是一本真假千金的书,真千金重生后吊打假千金,男主男配都爱她,最后她靠着先知救下三皇子,嫁给了三皇子做皇妃。在三皇子登基后,顺风顺水地做了皇后。那时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原主笑话。
据陆静云在书中所说,她重生前过得很惨,回到陆家什么都不会,在原主的对比下出过很多丑,惹得老太太不喜,陈氏对她也慢慢淡了喜爱。
她很努力学习所有东西,却总是比不过原主讨喜,原主只在最初慌乱过一阵子就发现她不足为惧,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陆家,还占着和方家的婚约。
方清泽相貌堂堂,又是侯爷的嫡子,陆静云没少从旁人口中听到对他的夸赞。而这样好的男子,原本应该是她的,因为她才是陆家的女儿啊。可是她试探着提出这件事的时候,陈氏却直言她做不了当家主母,方家不会同意换人。要想和方家继续婚约,那个人必须是原主,所以为了结这个姻亲,陆家也会对霍薇好。
陆静云想不通,委屈得夜夜哭泣,然后她便开始处处和原主较劲,想要胜过原主。无奈十几年的成长环境限制了太多东西,她在起步的时候就输了太多,没有时间给她追赶。
后来她眼睁睁看着原主嫁入侯府,成了侯府的少夫人,风光无限。每次回娘家的时候,陆家都像招待正经大小姐一样招待原主,这让她才处境异常尴尬。
之后她听说方清泽纳了妾,还收了原主身边的绿蕊做通房,心里才高兴些。结果万万没想到她嫁的人还没有方清泽好,刚嫁过去就给人做了后娘。
她不同意,冯氏和陈氏却说,她的婚事不好选。低了,她不愿,她们也觉得委屈了她。高了,那都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要一个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姑娘?这个是高门大户的嫡子,妻子难产而亡,这才轮到她。
她们都觉得很好,因为那孩子刚出生还不到半年,若她过门,直接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必然能养熟,长大了一样孝顺她。
陆静云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成算?听来听去就觉得甚好,嫁了过去。可后娘难当,那人家觉得她在乡村长大不会教导孩子,直接把孩子抱到了她婆婆那里养,跟她一点都不亲。她那时才知道,人家之所以找她,是因为那男人好色,一看她模样好,二图她在乡下长大嫁了他家会听话,不会闹幺蛾子。
本来日子也就那么过,可她进门两年肚子还没动静,婆家就不满了。她看过许多大夫,喝了无数药汤子,就是不开怀。她母亲生她时早产,她自己在乡下洗衣干活也没好好养,身体已经坏了,很难生子。
之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对比原主在侯府接连生下两子地位稳固,连娘家都渐渐偏向原主那边,她心里便不平衡。她小心观察,学着勾心斗角,渐渐斗倒了丈夫后院里的宠妾,熬死了婆婆,养废了最初那孩子,然后让一个通房去母留子,抱到身边来亲自教养,终于坐稳了她的位子。
可这时她耗费太多心力,已经有了白头发、有了皱纹,身体也更差了。再看原主,面色红润,常面带笑意,看起来就比她年轻许多。
她的恨意逐日增加,那样好的生活本该是她的,原主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在这样的恨意中,她有一日马车失控坠落悬崖,醒来就重回到尚未认回陆家的时候。
这一次她步步为营,用上辈子在后宅的手段把乡下的李家人耍得团团转,什么仇都报了,然后算着日子去上香,偶遇陈氏,引导着让陈氏发现了她们相像的样貌,还得到了陈氏的喜爱,顺利认回陆家。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她在陆家游刃有余,不断地用言语、表情、眼神刺激原主,时不时表露委屈和善良,偶遇原主的未婚夫。才一个月,原主就被激怒了,冲动地找她麻烦,被砸破额角,罚抄经书,连之后的赏花宴都没参加。
反倒是她在赏花宴上以一首后人做的好诗惊艳了众人,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在闲聊中,她不着痕迹地漏了一点口风,就让大家知晓了原主贪慕虚荣,赖在陆家不走,十分嫌弃亲生父母。
这才只是开始,她恨原主抢走了她的一切,自然要狠狠地报复回来。原主的心态崩了之后就一次次中她的计,原主是真正被陆家娇养的小姑娘,陈氏不喜爱她,自然也没人教导她后宅中的勾心斗角,她根本不懂这些,哪里斗得过陆静云?
最终原主被退婚、被家人厌弃,勉强嫁给一个小官家的庶子,那人却好酗酒打骂,原主过得痛苦不堪。但就算这样,陆静云也不肯放过她,竟然迷晕了她与男人同处一室,名声尽毁,被世人唾弃,送进了尼姑庵。
原主的结局是在尼姑庵中上吊而亡。而陆静云得到了方清泽的爱慕,差点就嫁入侯府了,却意外结识了微服出宫的三皇子。她认得三皇子,三皇子却不知道这一点,于是她假意与他平等相交,让他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又靠先知救了三皇子一次,结下缘分。
她知道三皇子会登基,那么既然方清泽日后也会纳妾,她为何不进宫去斗?于是她放弃了抢来的方清泽,嫁给三皇子。三皇子也很喜欢她,就算后来纳了别人,也一直宠爱她。
从陆静云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别人都对不起她。尤其是原主,原主留在陆家就是原罪。她不会觉得原主没针对她,她只觉得原主霸占了她的一切,是害她上辈子那么惨的元凶。
所以她重生后就把原主往死里刺激,而因为她的刺激,原主刚得知自己的身份就没有任何过渡期,直接遭受了各种不好的事情,性格渐渐变得偏激,好像什么都要和陆静云争夺一样。
于是陆静云对她做的一切都是爽快的打脸,痛快的报仇。连上辈子与原主和和美美的方清泽都爱上了她,她反而对这些不屑一顾,最后成为后宫之主。这一切都太痛快了。
霍薇感觉十分无语,对原主来说,这一切都很莫名其妙啊。
她招谁惹谁了?被抱错不是她想的,被留下也不是她决定的。她做了十几年的千金小姐,难道一下子就能决定去做一个农女吗?双方长辈都商定好了,她非要回李家有什么必要?那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而她被好好培养长大,就算有点骄纵也是有大家小姐的气度在,陆静云比不上她出了丑怪她?方家嫌弃陆静云上不得台面,延续了和她的婚约怪她?陆静云嫁得不舒心怪她?生不了孩子怪她?她生了两个儿子也怪她?她心宽了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不在乎丈夫的宠爱,每天高高兴兴保持了年轻也怪她?
要说怪,陆静云应该去怪当初弄错孩子的那个下人啊!说白了陆静云就是在意亲人的爱,所以不去怪亲人,那个下人又早死了,她只能把满腔恨意都发泄到原主身上,还觉得理所应当,因为原本那些东西都该属于她啊。
天意弄人有时候真是无处可怪,陆静云的恨意没有道理。霍薇有点好奇,现在陆静云刚重生三个月,后面的事都还没发生,如果她离开了陆家,把一切都还给了陆静云,陆静云还有什么理由恨她?
到那时,陆静云满腔的恨意又该对着谁发泄?
霍薇还好奇一件事,现在没有她掺和陆静云和方清泽的事,他们还会像书里一样,插进个三皇子吗?要知道陆静云重生后可是一直想嫁给方清泽的,是原主抓着这门亲事不肯放手,才给了陆静云时间认识三皇子。现在她愿意放手了,陆静云会怎么做呢?
霍薇决定先把能解决的事都解决掉,方家这门亲事当然就是首当其冲。别的都还不急,她准备先安顿好自己,再去找找娄霄在哪。反正按照她的推理,娄霄是不会有危险的,否则系统不可能这么安静。
就是她这辈子怎么不叫“霍薇”了?听别人叫她“巧姗”还怪不习惯的。
霍薇捋顺了情况之后,第二天就把定亲玉佩装到锦盒里拿去见老太太。
锦鲤运名不虚传,老太太本不想见霍薇,谁知刚好她的娘家妹妹来访,在门口碰见了霍薇。这种情况总不能把霍薇撵走吧?那不合适,所以老太太就乐呵呵地把她们都请了进去。
小冯氏与冯氏亲热地聊了几句,喝了口热茶,就看见霍薇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个锦盒。她是知道这姑娘不是陆家血脉,可乖巧的姑娘总是讨喜的,她顺口就打趣了句,“巧姗这是拿的什么?莫不是孝敬你祖母的好玩意儿?”
霍薇笑道:“老夫人的好东西多得是,我哪有什么好东西能拿来孝敬呢?这是我和方家的定亲信物,我拿来交给祖母退亲的。”
小冯氏先是被她那句“老夫人”说得一愣,随后就被她话里的意思惊了一下,“退亲?”她看看冯氏,迟疑道,“姐姐……可是方家说什么了?”
冯氏脸色沉了下,刚要斥责霍薇不许胡闹,却忽然听到窗外有喜鹊在叫。
她是信佛之人,一向在意这些祥兆,霍薇刚说了退亲,外头的喜鹊就叫了,莫非……这亲退了有好处?
她又想到前一天霍薇说那方清泽爱慕陆静云,主动提出退亲,也许真的有机会成全陆静云嫁入方家。毕竟各归各位本来就该是云儿嫁过去,真正的血脉去结姻亲也更加稳妥,是件好事。
于是冯氏慢慢转动着佛珠,就没反对,叹口气道:“天意弄人,方家不说什么,我们也要主动提一提这件事,看看方家的态度。再怎么说,那也是侯府,轻慢不得。”说罢她看霍薇也顺眼起来,淡笑着夸赞,“巧姗懂事了,看来是长大了。”
这只是冯氏一时心情不错随口说出的毫无意义的话,但小冯氏不知道,见冯氏这样的态度,还以为霍薇在陆家仍旧很有分量,当即笑道:“人都说经一事长一智,巧姗聪慧,这才月余不见,看着就大不同了,将来定然有好造化。来,姨奶奶这块镯子水头不错,给你拿去玩,莫要因为丢这一块玉佩不高兴。”
小冯氏说着就将手腕上一个手镯摘了下来,送给霍薇。手镯是好东西,人态度也和善,霍薇就干脆地接了,道过谢戴上镯子心想:这锦鲤运真的有化险为夷之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