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验完尸的仵作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样?”
“就尸体身上的伤口来看,属野兽撕咬造成的。”瞧了一眼有些坐不住的胡大人,仵作有些迟凝的说道。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落地,围观的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十里八乡的,别说野兽了,就是兔子,上山一天都不准会打到。
如今这老王一家四口却是死于野兽撕咬?
一时间人心惶惶,说什么奇闻怪话的都有。
眼看着场面越发的不受控制,方村长这才黑着脸怒声威慑,到底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物,这一声下来,果然起了效果。
其实莫说这些村民,就是方村长心下也没底,思量再三,还是绷不住问道: “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这是何人?”胡大人答非所问的望向了跪在一侧的男子。
旁人不曾注意到,沈清柚却注意到胡大人提起那男子时,方村长的神色有了一些变化。
看来这里面有点问题!
方村长踌躇了一下,正欲言说,那跪着的男子却抢先一步说道: “小生是被人牙子卖到此处的。”
嘶哑干涩的嗓音就像喉咙卡了一把沙子似的,直听得人嗓子疼。
沈清柚心想这男子竟是被人卖到此处来的?还真是活久见?
这里正感叹,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嘀咕。
“老王家的大妞脑子不爽利,这十里八乡,没人瞧的上,却不想这老王倒是舍得,给大妞买了个相公。”
“这下算是遭报应了,否则这野兽谁也不咬,专咬他老王家的人。”
“那可不是,我这一生没做啥坏事,只望我这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妇人双手合十,满面的虔诚。
沈清柚不着声色的听着二人的对话,眸光却扫向了院中。
衙差斩断了男子颈上的铁链,转而将状似弱柳的男子扶了起来。
听那个胡大人的意思是要将人带回去审问。
这下,沈清柚总算瞧清了男子的相貌,纵然面上脏兮兮的,可那双无意之间与她对上的眼睛却是让她尤感熟悉。
白叙温一眼便认出她来了。
眼底波光转暗,当下便匆匆移开了视线。
人被衙门带走了,可这四具死尸却暂且搁置在了此地,用胡大人的话来说:县城衙门不比长安,没有像样的义庄,且这一家死的蹊跷,为了不必要的恐慌,姑且停放在此处。
临近暮色时分,衙门便派了两个衙差过来。
一番打听之后,沈清柚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墨府在柳家村的农庄。
说是农庄,倒不如说是一间姑且看的下去的草屋。
“是小姐吗?”
站在屋前的沈清柚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婆子提着一个菜篮子站不远处,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喜色。
她并未应声,而是谨慎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喜极而泣的婆子开了门上的锁,一边引着她入屋,一边念念有词的说着。
从婆子的话中,她也了解了不少,这个婆子原是柳氏身边伺候的嬷嬷,柳氏去了以后,她不愿留在墨府后院,便向墨卫国请示驻守到了这里。
“听闻今年是小姐前来,老奴一早就去县上的市集买了些肉,在村口守了半日,却不想没见到小姐。”
张嬷嬷哽咽着将菜篮子放在桌上,转而用袖子擦了擦长凳子,见差不多了,这才让她落座。
她端坐着扫了一眼周遭,屋中陈设简单,一张木床,这边的柜上摆放着一个灵位,供着香。
再有就是她坐的这张长凳子跟眼前的木桌了。
“墨……爹爹这些年没打发人送银子过来吗?”
张嬷嬷浅叹了一口气,颇为看开的笑了笑。
其实问完,沈清柚便后悔了,张嬷嬷驻守此地,墨将军定然不会亏待,只是墨将军人远在边城驻地,罗氏身为主母,想做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故意苛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罗氏的手笔。
暮色已至,想要上山去祭拜是绝无可能了,加之路上遭遇的种种,沈清柚那单薄的身板早已有些吃不消了。
当晚用过膳,与张嬷嬷说了一阵子的话后,一沾榻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临睡着之际,她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今日被衙门的人带走的那个男子,不正是她曾在街上“救下”的小白脸书生吗?
夜凉如水,万物俱寂。
柳家村的东面有座“怪山”,用村里人的一句话来说:山脚阴风阵阵,半山腰如置繁春三月,至于山顶还未曾有人上去过。
悬崖边上立着两道人影,前者一袭黑袍,负手而立,神情冷峻,仿似睥睨天下的王君。
后者白衣胜雪,手执折扇,温润如玉的容色之上静若无虞。
寒风呼啸而过,衣摆翻飞,墨发轻扬。
“接下来有何打算?”顾南浔偏过头轻扫了他一眼,嗓音极淡。
“你说是何人先了我们一步呢?”萧成钰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尾音将落之际,眸底冷光乍现。
寒岭洞中的生死草,等找到时,已经被人给悉数捣毁了。
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心,回想起那个红衣妖冶的男子,顾南浔沉吟道:“高焕的爪牙。”
毋容置疑!
心里定下七八分,似想起了什么,萧成钰凝了凝眸子,薄唇微张,缓缓道:“那蠢女人呢?”
顾南浔神色晦暗的瞥了他一眼,当下摇了摇头。
今日沈清柚愤懑而去之后,他便只身赶来跟萧成钰汇合了,至于她去了哪里,他还真的不知道。
浓稠的夜色之下,饶是萧成钰都未曾发觉自己的眉头皱了一下。
而沈清柚做梦都想不到今晚自己竟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
她本是浅眠,到了后半夜,竟被一阵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给惊醒了。
猛的坐起身来,却只听隔壁家传来一阵凄惨叫声,但仅是片刻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如前的寂静。
联想起今日的种种,她断定咬死那一家四口的野兽趁夜出来了。
一时间睡意全无,她不敢怠慢,急忙自腰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刃,随即翻身下了榻。
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她眯着眼睛朝门缝之间望去。
一股子冷风遂着这缝隙吹在她脸上,屋外黑漆漆的,不见一物。
四下皆静,饶是她凝神细听也听不见分毫动静。
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浊气,难不成是她今日见了那番血腥的场面,幻听了?
紧绷的身子渐渐松缓下来,紧锁的眉头亦是慢慢舒展开来,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她正欲抽回视线。
却不想余光一瞥,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中央,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