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大师一生清修,如今却死的不堪。无论背后真相如何,于当权者而言,影响甚微。念极无妄大师生前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故而当今皇上宋修文仅是下令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无妄大师在山城圆寂,至于浴佛节,由国师继续主持。
沈清柚前生算是略有耳闻,十五年前的无妄大师便是小有名声的人,本想借着浴佛节拜访一番,却不曾想生了这等意外,心底多少有些遗憾。
山城离佛缘寺不远,听闻无妄大师圆寂的消息方才传出,佛缘寺的主持便着了寺中的人去了山城一趟。
这回来是回来了,可任谁也没瞧见无妄大师的遗体。
临近午时三刻,沈清柚方才动身出门,七七八八的拐了不少弯道,绕过了前面的院子,再走两里路便是佛缘寺诵经祈福的大殿。
青石道上,两个灰衣和尚一前一后正抬着一个封顶的大缸费力的走着。
稍年长的和尚练了数年的功,抬起这与一般女子差不多高的大缸自是轻而易举。
对于走在前面慢吞吞的小和尚,年长的和尚甚是不耐的催促道:“明净,动作麻利些。”
反手抬缸的小和尚苦不堪言,稚嫩的面容上肉眼皆是可见的愁容,以及无暇顾及的满头大汗。
他又不敢忤逆老和尚,便只得干巴巴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无涯师叔。”
老和尚、小和尚搬缸而过后,沈清柚方才从内院的石拱门后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她站在原地,眸光悉数落在了二人的背影上。
如今正是诵佛祈祷的时候,全寺的和尚乃至来浴佛节的人几乎都在前殿,这二人踩这个点,搬着这么个大缸朝通往后山的路径而去,实在是有些可疑。
难不成那大缸里装着的是无妄大师的尸身?
不若先去探一下,拿定主意,她回望了一眼前殿的方向,毅然往后山的路径而去。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和尚身后的五尺之外,过了桃花林,二人并未有停下的意思,眼见着桃林尽头的山崖,两人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大缸。
无涯和尚左右警惕的扫视了一眼,俯身扒开了最左边桃树之下的泥土,紧接着一块凹凸的方形石块跃然于眼帘。
他按压了一下石块,令人咂舌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平坦的地上裂开了一道口子,片刻,出现了一道向下延的阶梯暗道。
无涯和尚处理妥当后,与瞠目结舌的小和尚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抬着那大缸走了下去。
几乎在二人下去的瞬间,那甬道便封闭住了,须臾恢复如初。
她自桃树后走出来,眸子紧盯着最左的那棵桃树,这并不是什么奇门仙术,若她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一种精巧的机关术。
对此,她不由想起一桩陈年往事来…………
当年北胡山一战,北胡军依靠着得天独厚的地势,将从中原一路势如破竹的大燕军队围困在了北胡山中,眼看着弹尽粮绝,墨家家主出现了。
墨家家主以精湛之术,用短短三日布下了机关阵,对战当日,杀了北胡军一个片甲不留,让宋修文反败为胜。
容、楚、云、墨、花、雪、风、月,这八大世家各有绝技,以至于当年乱世中风起云涌的不仅仅是各王争霸,更是江湖八大世家的博弈,朝堂、江湖皆是一片血雨腥风,后大燕开国,宋修文欲将八大世家收归朝廷。
归顺朝廷意味着受人牵制,八大世家的家主自然不愿,天下太平后,曾经名震乱世的八家世家自此隐匿于江湖之中。
拉回思绪,她抬眸瞧了一眼天色,不由面色微变,顾跟着这两个和尚,倒忘了,还得赶回寺院前殿的诵佛会。
如今她是赶不回去了,若是有人借题发挥,去宋昊天哪里提了一嘴,那她免不了麻烦,为今之计,还是先回偏院,见机行事了…………
有的人还真的不会让她失望。
她方才回到偏院不久,隐约听到了屋外传来了动静。
身为墨府走失在外的长女,前有罗氏这个主母压着,后有墨清宁这个嫡女高出一头,以至于这长安中各世家公子、小姐皆不将她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身为太子的宋昊天。
门是被人粗暴推开的。
宋昊天自小被杨妃宠着长大,加之后天的催化,性情变得阴僻、嚣张起来。
随着宋昊天一同来的还有墨清莹、萧冰玉。
沈清柚故作被惊醒的模样,支着身子病恹恹的扫了一眼众人。
本以为会是墨清宁,却万万想不到是墨清莹,不过想起那晚她与宋昊天**,她也就想通了。
“今时乃诵佛会,墨小姐却在屋中昏昏欲睡。”宋昊天的有一声没一声的哂笑着,顿了顿,厉声斥道:“墨小姐可知罪?”
墨清莹、萧冰玉皆各怀心思的冷眼旁观,前者只觉报了前几日的被耍之仇,后者不由眼中泛笑。
浴佛节何其之重,墨念初竟敢不去,无疑是自寻死路,想着还躺在床榻上修养的萧成藩,她巴不得沈清柚被处死。
她颤巍巍的翻身下榻,似迟暮老妪一般手搭着床沿,俯身跪到了地上:“回太子殿下,臣女并非不去,而是旧疾复发,体乏无力,未免殿前失礼,故而未去。”
言罢,她蜷手抵着苍白的唇瓣一阵剧烈的咳嗽,将精湛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为了被宋昊天取信,在他们来之前,她特意去找了冰块隔着衣衫捂在了心口。
而心口那股揪心的痛,让她病态自来……
她的咳嗽声直听得人嗓子疼,宋昊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望着她惨无血色的小脸,以及病恹恹的模样,怒色得以缓解了几分。
正欲出言,却听一道戏谑的调子传来:“小爷说太子殿下那去了,敢情到这里兴师问罪来了。”
盛小侯爷的出现,一时间让屋内的人皆变了颜色。
盛景尘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余光暗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沈清柚,心底有些莫名的窜气。
这些人竟趁着他不注意来欺负他的病美人,还真是胆子不小。
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清柚能化险为夷。
萧冰玉神色不明的盯着他的侧颜,不甚甘心的攥紧了拳头。
“小侯爷莫不是来解围的?”宋昊天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
盛小侯爷也不含糊,当下笑了起来:“小爷还真不是来解围的。”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面色未改的沈清柚,就在众人等着他的下文时,他忽然跳起来,狠敲了一下宋昊天的脑袋。
他的力度可不小,这一下让宋昊天疼得眼冒金星。众人都被他的举动惊住了,包括沈清柚。
敲完的盛小侯爷一溜烟的跑到了外面,叫嚣道:“太子殿下,小爷近来手痒得很,咱们来比试比试,你若赢了,小爷让你敲回来。”
盛怒的宋昊天无暇在顾及沈清柚,而是面色铁青的冲了出去。
人走了,戏自然也就散了,墨清莹冷睨了她一眼,方才拂袖而去,至于萧冰玉却是恨不得生吞了她一般瞪着她,良久方才不甘嫉恨的离去。
她撑着床沿站起身来,兀自轻笑起来,也只有盛景尘这番大胆,敢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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