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七。”
清冷的嗓音隐隐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色无奈。
沈清柚面色灰败的朝声源处看去,待看清牢门外的人之后,却是怔在了当场。
她不是给他下了药吗?不出三日,他绝不会醒来,现在怎么就醒过来了?
对了,她怎么给忘了,萧成钰身边还有一个号称鬼医的顾南浔。
她轻抿了一下唇瓣,干涸的喉咙让声音显得几分沙哑难听:“你都知道了?”
她真是蠢,他来这里意味着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看着男人脸上的山雨欲来,她嗫嚅了一下唇瓣,心虚的垂下了头,眸光闪烁不定。
“谁准你擅作主张的?”看着女子如今灰扑扑的模样,那满腔的怒火陡然化作了一摊水。
“这是我的事。”她强硬的道。
那近乎熄灭的火似有复燃的迹象,他紧盯着她,仿似想要将她一眼看穿般灼人。
“就这么想死,嗯?”
想死?怎么会,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可是这是她欠瑶瑶的,她无路可退。
她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似有所想。
“叶小七,不准死。”男人的口吻霸道不已 ,那双深邃不透的眼睛如何也掩饰不了任何呼之欲出的情绪。
她怔松了一下,似乎萧成钰这番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不等她回过神来,男子矜贵清冷的背影却已然在昏暗的光线下渐行渐远……
他说,不准死……
近来为了沈清柚的事,盛景尘没少往宫里的表姑哪里跑,可得到的结果,无疑只有一个,欺君乃是死罪。
神色憔悴的盛景尘与冷着脸出了地牢的萧成钰撞了正着,男人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二人淡漠的看互看了一眼,各自擦身而去。
白雪覆盖的长安主街,多了几分清冷。
穆瑶脚下不停,眼睛却怔怔的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穆瑶。”
清越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凝神过来,穆瑶转身直直的望了过去,那一袭白衣的男子仿佛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一体,清俊无双的面容之上,不见分毫喜怒,那双以笑惑人的桃花眼不在万里清风长,而是覆满了冰霜。
思虑再三,顾南浔还是追了上来。
穆瑶冷冷一笑,似乎并不打算搭理他。
见她要走,他眉头一紧,阔步上前拉住了她。
她偏头看向他容色微冷的道:“松手。”
不远处的茶摊里,月景喻抬盏的手滞在了当场,凝神望去,只见男子扣住了女子的手腕,男子清冷的容色之上裹杂着薄怒之色,女子神色难看的挣扎着,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只见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隐晦难懂起来。
顾南浔竟然在这里!看样子,他身边的女子不是当年那个唤做玲珑的女子……
醉仙楼,三楼雅间内。
一进门,穆瑶就语气不好的道:“顾南浔,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南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穆瑶自嘲自笑的道:“这话,你应当问问自己。”
顾南浔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低沉的道:“当初在咸阳时,若非叶小七为你抗下了杀人的死罪,恐怕你早就死在咸阳城了吧?”
穆瑶神色微变,却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往日一般的平静无虞。
“所以这便是你们欺骗我的理由?”她冷声长笑,眼泪直直的打落了下来:“早知如此,我宁愿一个死字。”
她恨的不是她顶替了墨府长女的身份,她恨的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了她。
那种锥心之痛,仿佛抽取了她的灵魂,令她痛不欲生。
“二人当初若非另有所图,恐怕那顾得了我穆瑶?”她讥诮的嗤笑道。
顾南浔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旋即便将当初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了出来。
穆瑶瞳孔微缩,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痴痴的摇着头,嘴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门外的月景喻神色微动,眼底的色彩越发浓烈起来。
由此看来顾南浔在他之前就知晓了八字全阴之人出现在了咸阳,并提前前往了咸阳布置了这么一切,难怪寻找八字全阴之人的各大势力到了咸阳都一无所获。
这么说来,那顶替墨府长女的女子便是各大江湖势力寻找的八字全阴之人。
难怪……难怪之前他套她的话时,她有所躲闪回避……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间,腐臭味无时不刻的侵蚀着鼻腔。
沈清柚做梦都想不到,在这地牢里还能看到月景喻这厮。
“萧世子妃。”
混沌的眸光如水雾般凝聚在了一起,沈清柚定定的看了过去,眼底皆是疑惑。
“公子这是?”
她嗫嚅了一下唇瓣,试探性的问道。
对方清浅一笑道:“上次的卦还没算完呢?”
沈清柚端看着他,试图从中窥探到一丝不同寻常,然而却是让她失望了,那对方的脸上时雷打不动的浅笑。
“那便算完吧。”
他笑了笑,旋即一摆衣袍,席地而坐,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牢门。
看他有模有样的将镶嵌了古文的龟甲拿了出来,她的面皮禁不住抽了一下,她倒是不知这厮怎么干起这个行当来的。
“萧世子妃想算什么?”
摆好四块龟甲之后,他面色含笑的看向了她。
她略一思量,笑意嫣然:“就算一算死期吧。”
闻言,对方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不过还是听她的算了一算。
沈清柚也看不懂这其中的玄机,不知他是真的会算,还是在故弄玄虚,索性也未曾打扰半句。
半晌,他掐了掐手指,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松缓了下来:“萧世子妃虽有大劫,但此劫可解。”
反正也无聊,她索性配合着问道:“什么法子?”
她没有一句是信他的。
只见他一副得道仙人的模样正色道:“化解之法正在萧世子妃的眼前。”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旋即轻皮笑肉不笑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公子是指这法子便是你吗?”
月景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缓缓道:“萧世子妃不信?”
难得见他演的如此认真,她就忍住了没打断他:“信。”
“若是贫道救了萧世子妃,贫道有一事相求。”他正色道。
反正死罪临头,快活一日是一日,沈清柚也未曾将之放在心上,而是略微颔首道:“只要活着。”
月景喻眸光闪烁的应了一个好字,让她这两日放宽心之后,便走了。
沈清柚坐在墙角,望着远去背影暗自摇了摇头,也不知月景喻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