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大阿哥府邸。
“呕——”
“福晋,您喝点水。”鬓角花白的老嬷嬷眼神担忧地抚着大福晋的背。
大福晋又呕了几声,方才接过她手中的杯子, 喝了一大口,未能压下腹中的呕吐感,便又将剩下的水全都灌了下去,这才好了许多。
“福晋,可要给您端碟酸梅子来开胃?”
大福晋闻听“酸梅子”, 口中泛起津液, 点点头, “端来吧。”
片刻后, 侍女端着一碟酸梅子走进来,老嬷嬷看着大福晋丝毫不觉酸的吃了一颗又一颗,笑道:“幸亏容女官上次出宫给您带了宫中制酸梅子的方子, 否则您这孕吐,奴婢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大福晋微微勾起嘴角, “姑姑一向这般妥帖, 她今日来府里, 可告诉厨房准备好晚膳了?”
“都准备着了。”老嬷嬷见她住口, 便又端了杯水给她漱口, 闲谈道,“太皇太后在世时, 屡次称赞容女官, 说她的心性极难得。”
大福晋眼露好奇,“听说殿下当年养在宫外时,一直是姑姑照看的?”
“是。”老嬷嬷回忆道,“那时仁孝皇后还在呢, 可惜您没能见过她,那可真是天下间顶顶好的人……”
“常听长辈们提起,无缘得见,实在是我无福。”
“您有福气着呢。”老嬷嬷笑道:“太皇太后说,仁孝皇后娘娘进宫前的紫禁城和她进宫后的紫禁城是不同的,而您幸运地见到了现在的紫禁城……”
大福晋不解,“您此话怎讲?”
老嬷嬷摇摇头,没再深说,而是含笑道:“大殿下对您也爱重,大殿下离京前对您的态度,奴婢们可都还记着呢。”
大福晋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脸颊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思绪不由自主地便飘回到那一日——
当时大阿哥刚从宫中回来,第一时间便告知了大福晋他要去江浙一带办差的事,大福晋心中极不舍,可她即便是近来因怀孕有了些娇脾气,也分得清轻重,并不会耽搁大阿哥正事。
是以十分贤惠的表示定会全心支持大阿哥,并且保证道:“殿下放心,我会照看好府中和孩子们。”
大阿哥满意地点头,停顿片刻,还是道:“也照顾好你自己,若是宝娴和吉雅累到你,便送到宫中给额娘照看,她乐意的很。”
成亲这么久,大阿哥极少说些温情之言,因此大福晋的脸颊瞬间便红透,十分娇羞地垂下头。
而大阿哥见她这般,摸了把脑门儿,伸手将她搂到怀中,硬邦邦道:“府中谁敢惹了你动怒,不必顾忌爷,直接惩罚便是。”
令人欢喜的事一件赶着一件,大福晋紧紧环住大阿哥的腰,头靠在他胸前,点头。
就在这时,太子得了容歆的应允,派人到大阿哥的府邸,表示姑姑会常出宫来探望大福晋,以此显示他的周到有加。
大阿哥当着大福晋的面,依旧直白地表示对太子此行为的不屑,但却并未拒绝容歆的到来。
“爷此番领差事出京,短则月余,多则时间不定,但定能在你生产前回来,这期间姑姑能常出宫照看你,我确实放心,且你若是觉得不适,便直接请姑姑留宿,太子那里不必在意。”
大福晋是答应了的,只是她便是身体不适,也并未真的要求姑姑留在府邸中。
但容歆从跟太子交谈过之后,心里已有打算,只是大福晋不知罢了。
那一日之后,容歆数日未曾睡好。
她是极担忧地,却并非担忧大皇子等皇子们与太子彼此对立,而是担忧康熙和太子的未来。
她从前便认为,太子如若好好地,无人可阻碍他的路,如今这一遭,更是佐证了这一点,太子另有其志,甚至根本未将大阿哥等人当作对手……
如此说来,其实是极伤人自尊地,可偏偏念头起了,容歆便越是如此认为。
太子刚要到加冠之年便如此计深远,恐怕是康熙也想不到的,可也正是因此,当康熙知道的那一日,绝对是极大的震撼和失望。
太子心高气盛,宁愿走在悬崖边上也不愿选择稳妥的路走,甚至还带着大皇子等人陪他一起走……
太子为民之心,容歆欣慰也骄傲,但这个方式,容歆没办法心平气和。
但就像太子所说,他已经开始,并不是容歆劝说便能够左右的,她只能尽力去支持太子,筹钱帮太子降低大阿哥的怒火,探望大福晋……
而以太子的计划,大阿哥归期未定,倘若他不能在大福晋生产之前归京,容歆便准备在大福晋临产前住进大阿哥府邸,确保大福晋母子平安。
她上一次从大福晋这里离开时,带着大阿哥的两个格格进宫,此番再来,又将两人带了回来。
路上路过那些小摊小贩时,容歆还给两个小格格买了许多民间的新奇玩意儿,因此回到大阿哥府邸时,两个小格格手上慢慢地东西,面上皆是欢欣雀跃。
大福晋见到容歆和两个女儿,只来得及匆匆跟容歆问了声好,便搂着两个女儿一解思念之情。
容歆仔细打量着大福晋的脸,待到大福晋松开两个小格格,方才担心道:“怎么好似又瘦了些呢?可是那酸梅子无用?”
大福晋摸了摸脸颊,颇为无奈道:“我怀宝娴和吉雅时几未受累,如今这一胎,也不知怎地了,是真真教我见识到十月怀胎地辛苦了……”
容歆自然便联想到大阿哥不在府里所致,越发心疼道:“连饭都吃不下,该有多辛苦啊……您也别怕折腾,想吃什么尽管教人去弄,可要保重好自己。”
“姑姑放心,我不会亏待了自个儿的。”
容歆看向她身旁的老嬷嬷,见她点头,这才放下些心来,随后便道:“从延禧宫出来前,惠妃娘娘还教我给您带话,倘若大阿哥后院的人不安分,不必客气。”
大福晋有孕,惠妃便事事以她为先,甚至还能假装没跟容歆撕破脸,这功力多少人自愧不如。
然而大福晋听了她的话,神色先是一惊,随后才点头道:“劳烦姑姑带话,我省得了。”
容歆瞧着不对,便问道:“可是后院里有什么不妥当?”所以惠妃才特地借她口如此安抚大福晋?
“并不是什么大事……”大福晋眼神暗了暗,“先前听得太子妃一言,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感,我也愿意对同为女子的侍妾们稍宽容些,只是可惜,有人不知足。”
容歆闻言,心下一叹,女人如此,源头还不是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