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这道菜。”张井说道。
段杰看了那碗水煮鱼,红色的汤汁,绿色的青菜,和色泽润滑的鱼肉,看着倒让人生出食欲来。
他动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里,“嗯,味道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两人又闲适的喝了两杯酒,段杰向张井抱拳拱手,说道:“段某诚心求先生到我的府上做客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井也向段杰拱手还礼,说道:“段老板太看得起我了,呵呵,我不过就是落魄的读书人,承蒙梅家大老爷看的起,带着我东奔西跑见识了不少世面,也认识了不少人,被唤做先生实乃抬举我了。
我此生感谢梅大老爷待我的情义,不想再去他处了。”
段杰闲话般说张井刚刚过了而立之年,心里应该还有未酬之志吧?为什么不去试试,说不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先生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和我说,段某必将鼎力相助。”他说道。
张井喝干杯中酒,说道:“我此生以过半数之多,余年只盼儿孙能有所进益就好了,别无他求。”
说话间他抬手招来伙计,让他给上两碗米饭。
“先生如此倒不失为淡泊名利啊!”
张井呵呵一笑,“段老板过誉了!”
段杰又给张井满了一杯,问道:“先生觉得梅大小姐如何?”
张井拿起桌角上的书册,在掌心轻轻地拍了一下,看着段杰说道:“聪明有主见,是个少有的生意人。”
从去年她接管梅家后,大小姐做的几次决策,虽然有些事情让他看不懂,但结果都出乎意料的好!这让他都佩服的很。
“聪明倒是够聪明,做一个生意人,她还是要差一点儿。”段杰放下筷子,端起酒盅向张井示意了一下,一口喝了。
张井也端起酒喝了,听段杰说道:“梅大小姐太过强势,不够圆滑,遇事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就拿赌约那事儿来说吧,她根本就不用参与,只要推说:此事重大,要回去问过长辈才行。多简单!”
张井笑看着段杰说道:“那是被你和黄老头逼的,她才会如此。”
段杰尴尬一笑,“当时先生可以出言阻止她的,先生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
以先生在梅家的地位,阻止她做一件事情应该不难。”
张井长叹一口气,“说起这事儿,我懊悔不已!”他说道。
“先生也后悔没有阻止她么?”
“非也!”
“那是什么?”
张井扭头看看前面那桌上的几个人,幽幽的说道:“我恨自己当时小人了一回!当时大小姐刚刚接管家业不久,我也想在她身边出一把子力气,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发现大小姐做事果断,根本不需要我出谋划策。
我当时就想让她吃一次亏,日后好有求于我,……”
张井抬手搓了两下脸,说道:“我小人了啊!我……我现在都无脸在大小姐面前立足了。”
段杰说道:“可见先生心里还有未酬之志的。”
张井摆手,“没了没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他说道。
段杰呵呵笑着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天高地广的闲聊起来。
张井回到家里,他的媳妇儿和他讲,他出门不久,有人拿了几件礼品来家里,说是段老爷送的,放下后人就走了。
张井看了一下,有两件首饰,六匹锦缎和一根老山参,“不妨事,收着吧。”他说道。
他媳妇儿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么好的布料刚好可以给女儿做两身秋装,给儿子做一件长衫。
她一抬头就看见张井,算了,也给相公做一件吧。
黄秉善见到段杰的时候吓了一跳,问他来金陵有什么事情,怎么也没有说一声,他也好去迎接一下。
段杰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要再从他这里买些锦缎而已。
黄秉善不信他就是为了锦缎来的,再说了他手里也没什么锦缎了,他直言不讳的说他现在拿不出锦缎给他,铺子里那几十匹只是摆设,并没有往外卖的意思。
织坊里面虽然在织,可也不能织一匹拿一匹吧!
段杰问他为什么没有从若雪那里买回蚕丝,语气颇为不善。
黄秉善吃惊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有人监视他,他只说让他去买蚕丝,却不说价钱多少,又不给他银子,他拿什么去买。
这些事情又不好细究,他只得说收到消息时他就去了梅家,梅家小姐就告诉他丝烧了,他也没有办法。
段杰不想揭穿黄秉善的嘴脸,说道:“先前借你挤兑久通财富的那笔银子给我吧,我有用处。”
黄秉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他还没有从郦韬那里拿到全部的银票,这边就来催讨了。
他问段杰拿需要用银子,用不用他帮忙说和一下。
“我从梅大小姐那里买了四千匹锦缎,需要用那笔银子给她结账。”段杰不冷不热的说道。
“四千匹,这么多?”
黄秉善看着段杰脸上的神色,倒是没看出真假来,“她全都卖给你了?”他说道。
“她说有六千多匹,我猜她手里可能有八千匹之多。”段杰给黄秉善心口撒了一把粗盐。
黄秉善听了,一下就从椅子里跳了出来,他那肥胖多油的身体,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这么多?”
段杰笑而不语,端着茶盏慢慢刮着上面的浮沫儿。
黄秉善看着段杰的脸,那笑容似在嘲笑他,他跌回椅子里,“她之前不会一点儿都没有卖吧?”他说道。
段杰说道:“她手里的锦缎,现在可是奇货可居的很,未来几个月就可以卖出高价了。”
黄秉善想到什么,回过头来问道:“你是多少钱一匹买的?”
段杰轻描淡写的说道:“五十两一匹。”
“什么!”
黄秉善差点儿又跳起来,刚才他的身心被打击了一次,已经没有力气跳起来了。
想到他那被人分次买走的两千多匹锦缎,他的心就是一阵子的揪疼,那些锦缎不会都是梅家小姐买去了吧?
“现在才三十九两一匹,你为什么要给她五十两的价格呢?”他说道。
段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要是把那些蚕丝买下来,我只用给她三十两的价格。”
黄秉善被噎的没话说了,过了半天他又问道:“不知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段杰又把皇家今年办喜事的话说了一下,“我已经让我铺子里面,以五十两一匹往外卖了,估计下个月能到六十两,年底可以到八十两以上吧。”她说道。
黄秉善心里又是一阵揪疼,他知道段杰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要拿更高的价钱去和内务府谈才有一些利润可拿
“那我提前祝你财源滚滚!”黄秉善向着段杰拱了一下手,意思了一下。
段杰放下茶盏,看到他的脸色不好,就缓声说道:“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和你说,那个赌约提前履行吧,如今大势已去,再拿着那个赌约到年底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现在就给梅家小姐,也可以留下个好印象。”
黄秉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知道段杰说的都对,可他还没来得及把家产隐藏一下,就要给人家了。
如果可以隐藏一部分家产,那样可以少给梅家一些,他也就可以给家里多留下来一些了。
“好!……”
黄秉善还没有说完这句话,身子就往地上滑去,屋里伺候的两个丫鬟惊呼的上去搀扶,怎奈他的身体沉重,如何是两个丫鬟能拉的住的。
段杰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喊人进来,又让人去请大夫,大夫很快就来了,施了针,黄秉善才幽幽的醒来。
大夫说黄秉善心脉於阻,恐有生命危险,让他的家人准备下后事,开了几剂行气化瘀的药就走了。
黄家上下一片愁容惨淡,悲哀之意在黄家上空弥漫,挥之不去。
黄秉善醒来之后,也知道自己病的严重,他把黄骥叫到身边儿,交代他道:“给你妹妹找个人家嫁了,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她的韶华。你如果有心仪的女子,就找媒人去提亲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再嫁人了,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在梅家帮忙的时候,曾经和梅继山梅继潭说起亲事来,梅继山说他儿子定亲了,亲家也来吊唁了。
梅继潭表示他儿子梅志高二十岁之前不给他娶亲,实在不好耽误黄家的小姐,婉拒了。
黄云儿趴在一边桌子上呜咽不止,黄太太在旁边哽咽难言,手在女儿背上轻轻地拍着。
黄驳跟着他大哥黄骥站在床前,听黄秉善安排后事,这会开口说道:“阿爹就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黄秉善已经很累了,看见儿子那期盼的眼神,他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才说道:“你好好学习,为黄家增光,不要再惹事了。”
黄骥拉拉弟弟的袖子,哽咽的说道:“阿爹累了,让他歇歇吧。”
梅家这时也有些忙乱,周姨娘要生了。
下午的时候,周姨娘睡醒来,就想去后面大园子里走走,这也是大夫和稳婆交代的话,这样做有利于孩子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