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萧叡从未如此害怕过, 在怀袖将将要服药时,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怀袖的手腕:“我记起来了, 太医说应该睡前吃。还是先别吃了。”
他内心挣扎了一番,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万一,万一这药吃了有事呢?
怀袖疑惑地望着他, 握紧了药丸, 缄默了片刻, 问:“萧叡,你有什么瞒着我吧,这到底是什么药。”
萧叡闭嘴不说话,怀袖紧攥着手, 不肯松开。
萧叡想了想,说:“是我骗你的,别吃了, 放回去吧。”
他一松开手, 怀袖就一个仰头,像是将掌心的药往嘴里一扔。
萧叡心脏骤停一般, 手脚发凉,赶紧抓住他,着急地说:“我都让你别吃,你为什么吃?”
怀袖说:“陛下给的东西,臣妾敢不吃吗?”
“吐出来,快点吐出来!”萧叡立即宣召御医,又着急又生气地问,“你就不怕是毒药?”
怀袖无动于衷地说:“是毒药那不是更好吗?我一介妃子不配葬进皇陵,记得把我葬回我老家, 我要与我爹娘姐姐葬在一起。”
萧叡只得闷声急躁地辩解:“不是毒药。”
怀袖问:“那是什么?”
萧叡顾不上丢不丢人,坦白说:“那是方士给的丹丸……吃了能让人生儿子。”
怀袖怔忡了半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萧叡被她盯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硬着头皮道:“我是病急乱投医……不明不白的药你也敢吃?”
怀袖心底直冒火气:“你一个皇帝居然也会信这种江湖术士?你脑子长哪去了?”
她变戏法一样地张开另一只手的手掌,药丸还在她手里:“我没吃,你一拿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平时都是太医给我开方子,什么时候你亲自送药过?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我就看看你是要给我喂什么药。”
她要护着她的孩子,就算是孩子的亲爹她也会提防住。
正这时,御医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在屋外求见,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怀袖说:“没事了,让他退下吧。”
萧叡却把人宣进来给怀袖把个平安脉。
御医一头雾水,平安脉不是昨天才把过吗?怎么今天又把?
但陛下都吩咐了,他自当照做。
又是一番望闻问切,左瞧右瞧,除了心情不好没有别的毛病。皇贵妃心情不好是老毛病了,他叮嘱了几句,开了药膳单子。
他看到了桌上有一盒来历不明的药丸,一看就不是他们太医院出的,但这摆在皇上面前,他只能假作视而不见。
太医告退离开。
萧叡仍很尴尬,默默地让人把药收起来了。
怀袖冷声问:“就那么想要儿子吗?几个太医都说了生的是女儿,你就别挑拣了。”
“一年多前你不还心心念念要我生女儿吗?如今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现在你倒是想要一个儿子了。”
“为了要个儿子,还想骗我吃来历不明的丹药。萧叡,要是因为你而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叡节节败退,被讥讽得不敢出声,讪讪地说:“我这不是还是舍不得让你吃嘛。”
“生女儿就生女儿吧……小公主我也喜欢……”萧叡妥协道,“我们的女儿必会是大齐最有福气的小公主……”
话还没说完,怀袖已起身,往寝屋走去,萧叡连忙跟上,伏低做小道:“袖袖,都是我的错,我一时心急……你生什么都好,真的,就算你生个小妖怪那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妖怪。”
怀袖回头瞪他,凶巴巴地说:“你还咒我生个妖怪?”
萧叡装傻充愣地站在原地,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让你消消气。”
怀袖:“你别总跟着我最让我消气了。”
屋内屋外伺候的宫女内侍听到些许两人都动静,都只能低着头装没听见,谁能想皇上在皇贵妃面前这样服软呢?说出去都没人信。
晚上萧叡过来睡觉,怀袖指挥着婢女铺矮榻。
“你做什么?”
“我不敢和你睡一张床。”
“……”
萧叡可怜巴巴地望了她一眼,好似她才是个恶人一样,说:“你睡床吧,我睡外间。”
因这件事儿,萧叡被分床睡,他只赖在怀袖这里不走。见怀袖还生气,就去御书房睡,左右这事是他做得不地道。
怀袖的肚子越来越大,行走越发不便,有的孕妇怀上以后会发胖,她胃口不好,身体却消瘦,怀孕五个多月了,穿上稍宽松点的衣裳就瞧不出肚子的起伏。
但凡萧叡在,怀袖就不吃席上的东西,生怕他又想害她一样,萧叡苦口难言,无从辩说。
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直到隆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御花园的池子结了冰。
外面天冷路滑,怀袖没有情趣赏甚个雪景,在屋里烤火,她不讲究,往炭盆里埋了芋头和板栗,烤得喷香。
她觉得食物的香气比什么名贵香料的香味都要好闻,心情爽快许多,一边靠在贵妃榻上看账本解闷。
正惬意着,萧叡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在做什么吃呢?这么香。”
怀袖抬眼看了他一下:“你要吃自己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萧叡踟蹰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袖袖,我给你做了一件礼物,你定会喜欢的。”
怀袖兴致乏乏,随口问:“什么?”
萧叡又去外间,不多时,拎了一盏小冰灯进屋,冰壁里有碎花,有细草,还有纸绘的金鱼,虽不贵重,却很有心意。
萧叡讨夸地说:“我亲手做的,好不好看?”
说完,萧叡眼巴巴地把她望着,就等着她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