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明媚,映照着房间里的珠帘,投下点点光影,莲舟迎视着东方逸仙,公子一如往昔,气质如兰,只听他缓缓道:“据袁府的人说,袁清美被发现时,双手被捆躺在车子里,脖子上有紫色掐痕,脚筋被割断,试问怎样才能在双手被捆住的情形下拽掉对方的纽扣?若是不能,这纽扣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呢?”东方逸仙盯着莲舟道:“你付了银子,难道杀手没有回来复述经过吗?”
“您怎知杀人的不是谢安?”莲舟反问,她现在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道:“我只得到谢安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
“谢安在贺家做了十年大管家,若是头脑那么简单,早就被暗箭射成马蜂窝了,他处事圆滑,是比贺寒更聪明的人。之所以被你利用,里面的原因还用我说吗?”东方逸仙看了一眼莲舟,丫鬟们敢抬头看他的时候不多,莲舟这是第一次迎视着他的目光。
莲舟瞬间窘迫的垂下头,道:“谢安人很好,我跟他真没有其它事情,当袁清美虐待我时,他总给我治伤,取掉猪鬃,谁知这更激发了袁清美的愤怒,我恢复的越快,她虐待的越狠,最后全身被她扎满猪鬃,谢安无从下手,就跟我合计了这个计划,只要我点头,一切都由他安排。而且他还在府里故意留下些风言风语,袁清美本就对谢安有意,屡次勾搭,谢安从不上钩,谢安是正人君子,待我如哥哥,我当时身处绝境,不如一只蝼蚁,每日被大夫人折磨,求救无门。谢安肯为我犯险,我想过以身相报,如果他不拒绝的的话,我是自愿的。”
“你很诚实,但是你并不了解谢安。”东方逸仙也没想到莲舟居然连这种话都对他毫无保留。
莲舟悲戚道:“谢安,是我这一生,除了大少爷之外,最敬佩的人。他肯为了一个像我这样,命如蝼蚁的女子,自我牺牲。为救我于水火,不惜身败名裂,流亡天涯。只是,大少爷怎知谢安雇佣了杀手呢?”
东方逸仙道:“因为,他雇佣的不是普通杀手,他真实的名字,也不叫谢安。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谢安的底细,他不仅仅是在帮你,而是在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他想袁家将贺府杀个鸡犬不留,以报当年袁老爷子抛弃他母亲的仇恨,你难道没有发现,他跟贺寒相貌上的相似之处吗?”东方逸仙道:“若非此仇,他怎肯自污清白,这招棋下得很妙,置死地而后生,利用你,毁灭贺家。若是他对你有情,肯定会通知你,赶紧撤离贺府,因为很快袁家就会上门寻仇,而他并没有这么做,你也是他的一颗棋子。”
“他·····他就是贺寒死去的大哥?贺寒跟我说过,他母亲是继室,前面夫人得了恶疾,孩子也跟着染病夭折了,他父亲悲痛欲绝,后来才又娶妻。难道,大夫人没死,这孩子竟回到贺府当了十年大管家?这怎么可能?您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为何从没跟我说起过。”莲舟听得冷汗直冒,一颗心就像沉入湖底一般,道:“他,他是为了报仇,我真傻,我差点害了贺府。他究竟找了什么人去做这件事情?”
东方逸仙道:“你不是江湖人,这个人你是陌生的,他就是魔医馆的催魂手,专门控制人的思维,迷惑神智。手段残忍恶劣,他假扮谢安对袁清美洗脑,可是袁清美自幼熟知江湖各大派别,而且她非常熟悉谢安,即使被蒙着眼,也分辨得出对方的声音。
催魂手不断引导她思维的时候,她应该就察觉到了,所以,为了活命,或是为了留下线索,她**了催魂手,催魂手为防止她逃跑,挑了她的脚筋,给她松绑了,在这个过程中,袁清美拼命反抗,奋死一搏,她脖子的掐痕,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然后她拽掉了他的纽扣,紧紧攥在手里。催魂手完事后,又将她捆起来,进行洗脑,运到袁府时,又给她服了能撑到说完遗言的毒药,让她承认自己跟谢安相好,并且谢安背叛了她,将她杀害。”
莲舟只觉浑身冰冷,东方逸仙的陈述就像站在案发现场,身临其境一般,她虽然没得到谢安的描述,但是,当初他们设计的场景,就是大夫人跟谢安私会,谢安趁机杀了她,然后让她背上偷情被杀的污名。
“您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莲舟疑惑地望着东方逸仙。
“我买通了验尸官跟仵作,得到了详细的尸检信息。”东方逸仙淡淡道:“通过尸体上的伤痕,推演发生的事情,还难吗?袁清美一见杀手的套路,就应该想到了催魂手,她是**湖了,这些事情瞒不过她。可是催魂手也知道袁清美在想什么?一个专门控制人思维的人,探知她心中所思,犹如探囊取物,反正就是要嫁祸贺寒,干脆就做的更逼真一点。
袁清美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按照催魂手的思维走,唯有自己手里的这个纽扣才是父亲为她报仇的唯一线索,可就这点愿望对她也是奢求。
莲舟听得都有些同情起袁清美来,那个残暴的像魔鬼一般的女人,居然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她道:“难道,袁老太爷不会取证这纽扣的来历吗?找到这件衣服的主人,不就找到催魂手了吗?”
“是啊,如果这件衣服被袁老太爷找到,贺寒还能活到晚上吗?”东方逸仙说着望了一眼阿苏,阿苏从手里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件长衫,展示在莲舟眼前,长衫的袖子被扯破,纽扣也少了一颗,莲舟差点惊叫出来,她不敢相信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低低的道:“老爷的长衫,谢安早有预谋,这是想弄死贺寒。”
“大少爷,您从哪里得到的这衣服?”莲舟不可思议的望着东方逸仙。
“我听到消息,就派人去现场勘查,他们在草丛里找到了这件衣服,是催魂手故意留下,等着袁府的人去找,没想让我捷足先登,如果袁老太爷得到了这件衣服,就坐实了贺寒诬陷谢安,实则他才是真正的杀妻凶手,这样的话,贺家被袁府屠杀后,他谢安正好光明正大的回来继承全部家业,这些东西本就应该属于他。”
“好个谢安,真是太歹毒了。”莲舟握紧拳头,咬着嘴唇,道:“这件长衫是我刚入府时,家宴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谢安不小心打翻了鱼汤,弄的满身都是,老爷让大夫人给他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换上,老爷对他情深义重,从不把他当外人看,真是亲如兄弟,他从那时,就在计划陷害老爷了,真是太可怕了。”
莲舟忽然若有所思,道:“袁家在葬礼上,对贺家很客气,难道袁老太爷之所以不发作,就是要体体面面的送走女儿,再秋后算账?”
“不然,袁老太爷为何登门拜访?外面估计已是风声鹤唳了吧?”东方逸仙看了一眼阿苏,阿苏将长衫放在莲舟手里,转身就走出去。
莲舟握紧长衫,道:“奴婢死而无憾,败在大少爷手里,莲舟心服口服。只是,大少爷给贺寒的猫头鹰铜戒又是何因果?真的可以解开贺家之危吗?”
东方逸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这猫头鹰铜戒是袁家最大的死敌,早年袁老太爷就出身在此猫头鹰帮派中,后来叛逆杀了帮主,自立山头,从此在江湖扬名立万,可是这些年里,猫头鹰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袁家,这枚铜戒出现在谢安身上,袁家自然会把目光转移到仇敌身上去,他知道贺家的历史,也知道贺寒的为人,自然不会再纠结清美之死会是贺府所为。”东方逸仙盯着莲舟道:“若非谢安不义在先,我也不会给他安个尾巴,他从此被袁家追杀,就不敢再回来找你们麻烦了。”
莲舟崇拜的望着东方逸仙道:“大少爷,莲舟能死在您手中,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我罪无可恕,杀了您未婚妻的表姐,您动手吧。”莲舟闭上了眼睛,她从小爱慕东方逸仙,深深被他折服,听到他剥丝抽茧般的推理,还原事情的真相,竟然比她这制定计划的人还清楚,一阵感慨,不由万念俱灰。
“莲舟,以后凡事谨慎,遇事不决,可以派人给我传信,不要再让我替你收拾残局,你的不慎差点就害死贺家满门,你知道袁老大的手段,为女复仇,他会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东方逸仙道:“害你受苦,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袁清美居然会恶劣到这个地步。善后的事情你要做好,无论那些恶仆对你做过什么?放下前嫌,都厚葬了吧,打理好她们的家人,树立起自己贤德仁厚之名,才能受贺寒敬重。他也是极聪明的人,你要规矩守礼,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
“大少爷不杀我为袁清美报仇,她可是您未婚妻的表姐呀。”莲舟满脸愧疚,瞬间泪流满面。
“别哭了,在华府就这毛病,动不动就哭给你看,这都为人之妇了,还是没长进。”东方逸仙望着莲舟,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她手里,道:“沙子喜欢做生意,鬼点子很多,你跟她合作也很好。你用这钱选址,开家店铺吧。暂时先不要在贺府崭露锋芒,等过个一年半载,袁清美之事,人们都淡忘后,在显山露水不迟。到时让贺寒求着你入股,比现在你求着他要银子开店会舒服很多。”
莲舟抬头感激的望着东方逸仙,心里无比温暖,轻轻道:“大少爷怎么知道我想跟沙子姑娘一起开店铺?”
东方逸仙叹了口气,道:“那十几箱银子,不翼而飞,难道我不会查查下落吗?你倒是处理的精妙,居然让铜匠打造了一批玫瑰精油提炼炉,我本不知道是沙子救了你,但是看到这些银子的用途,立刻就明白了。
我猜测铜匠手里的那个精油铜炉是出售给了贺寒,你才知道他会制作此物,沙子则是来向你推销玫瑰精油,发现你的伤病,才出手相救。你想报答她,就做一批精油提炼炉,因为贺寒的银子上都有标记,你不敢花,也花不出去。
下一步,恐怕就是凤翔最繁华的街头,很快就会诞生一个最富丽堂皇的玫瑰精油店了吧?你怎会让铜匠的老婆在破败不堪的门面里,经营沙子的生意?可是,你手头又没钱,必然少不了挖空心思去纠缠贺寒给你投资。”
莲舟噗嗤一笑,将银票揣在怀里,站起身来,笑道:“奴婢还有一事请教大少爷。”
“说。”东方逸仙望着莲舟笑道:“你想问,我会不会责罚沙子?或是沙子问起店铺的事情,你该怎么说?”
莲舟望着东方逸仙沉默了,没错,她就是想问这个,突然之间,莲舟觉得若是日后嫁给公子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比如,她骗贺寒的时候,贺寒从来也不怀疑,甚至很少问为什么?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东方逸仙身上,还不被教训的体无完肤,他的一通神分析,就像把你放在案板上**一样,连你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感觉,或是无意识的东西,都会被他仔细归类,条理清晰的展现出来。
东方逸仙微笑道:“沙子从不敢对我说慌,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可比你们老实规矩多了。你们玩的开心就好,自己充实一下小金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不必提我了,她偷偷摸摸的害怕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他说完微微一笑,莲舟不由看得痴了,公子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这时,就见阿苏快步走进来,道:“大少爷,外面果然布了很多人,只是刚才我见袁老太爷手里拿着那枚猫头鹰铜戒,脸色难看极了,贺老爷送他去了。”
东方逸仙站起身来,道:“莲舟,该说的我都说了,贺府度过这一劫就安稳了,你跟贺寒说就好,我也该回去了。”
贺寒一送走袁老太爷就兴冲冲的跑回房间,却只见莲舟,东方逸仙已经不见踪影。
“东方神仙呢?他简直不该叫逸仙,就该叫神仙。”贺寒兴奋的抓起莲舟得手,将她抱起来,道:“夫人,这回真是太悬了,若非东方兄来救场,你知道袁老太爷外面带了多少人?我出去送他时,都吓到腿软了,黑压压一片人,少说也有百十个,这要一下冲进府来,真是片甲不留。”
“公子还有事,先回去了。”莲舟道:“我送他的时候,还以为能遇到你,你去哪里了?”
“我送走袁老太爷,就去了一下厕所,出来就赶过来,就差这点功夫,我们就错过去了。”贺寒道:“不行,我去找他。”说着就要将莲舟放下来,莲舟用力搂着他的脖子,道:“公子,将猫头鹰铜戒的来历都跟我说了,让我告诉你。”莲舟亲了一下贺寒的脸颊,轻轻在他耳边,道:“我还发现一件事情,公子有心上人了,就是那个沙子姑娘,他在说起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初恋般甜蜜。”
“真的,这是稀奇事,我以为他就是铁板一块,何时都不会动情呢?”贺寒抱着莲舟,注视着她,道:“你是不是露馅了?别说你们公子,就是我见你吓得小猫似的模样,都知道里面肯定有鬼。”
“你不说公子是东方神仙吗?我怎么能瞒住他,他早就知道了,就是故意问我,真是太羞愧了,跟他撒谎,若是在华府,少不得要去后山罚跪反省去了。”莲舟将头埋在贺寒怀里,道:“公子说,沙子姑娘从不敢对他说谎,比我们老实规矩多了。我就在想,沙子姑娘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每日面对公子各种训诫拷问,还能应对自如,我是见到公子就一片空白,大脑都拒绝运转了。”
“这沙子姑娘有一身神奇的医术,必然不是普通人。他们俩倒真是般配,只是袁清霄比清美更残暴狠毒,沙子的未来令人担忧。”贺寒颇有感触的说,他凝视着莲舟,温柔道:“夫人,你快跟我讲讲猫头鹰铜戒吧,我好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