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安怀信给福王留下柳涛、云湛两人,和三张写满密密麻麻小楷的‘任务’,带着一万大军开拔。
福王开始利用钦差的身份,在安怀信的身后调兵遣将。三个时辰后,柳涛留下厚厚的收服城池的纲要条例,带着两千援军,紧跟着安怀信走了。
留下云湛和钱卫东,守在福王身边不停地催促福王,加速办理‘任务’清单上的事务。福王这才知晓,钱卫东跟柳涛在那一次共同对付老程家的袭杀的时候,已然成了生死之交。
难怪安怀信要把柳涛留给他。
午夜时分云湛来报,丘北城,珲春城几乎同时传来消息,城池攻陷了,可以向盛京城传捷报了。
钱卫东自告奋勇替福王写奏章。
在上奏朝廷的奏章中,钱卫东把霍迪国中了卫国的奸计,悍然袭杀福王,将士们愤而反击,寡不敌众,致使护国公护卫福王力竭战死。安怀信奉命救援,追着霍迪国逃军,顺藤摸瓜占领了丘北城和珲春城,自卫反击获得大胜,写得一清二楚。
钱卫东大胆预言:霍迪国先太子部下冠军侯,好狠斗勇,必然不甘心战败,定然会集结兵马反攻。替福王恳请父皇发兵,为护国公报仇。
钱卫东还把福王一系列的调兵遣将,全都如数写了上去。
在奏章最后,钱卫东还替福王肯求父皇:“儿臣三思己过,从不曾得罪任何人,为何每次离京都要遇险?此番眼见护国公惨死,护国公遗言言犹在耳,儿臣必要报仇雪恨,让忠臣泉下有知,可以死而瞑目。”
完全可以想见,向来以吃喝玩乐,游戏人间为己任的福王,罕有的明发的这篇奏章,几天后送达天听的时候,宣明帝会如何震动。
宣明帝原本就有执念要收服卫国,此番卫国人的阴谋,霍迪国人的就在眼前,安怀信大获全胜之下,宣明帝绝对无法抑制顺势兴兵的渴望。
安怀信并没有停止征伐的脚步。
天亮之前,福王收到新的战报,再有三座城池被攻陷。其中两座是安怀信和他的副将文渊分别攻克的,最后一座城池,居然是庆国公世子乔鸿永攻陷的。
申国四大国公府,除了宁国公府还没有动静之外,其他三个国公府率先参战。
两国开战无可避免再无悬念。
神奇的是,主动挑起战端的霍迪国冠军侯,颇有章法地且战且退,除了最开始损失的五万人马,丢失麾下的五处城池后,兵力折损还不到八万。
八百里急报传向朝廷的时候,伤亡的人数增加到了十五万,急不可待地向朝廷要兵,要粮草......
不留山下,简陋的药堂中,刚用完早膳的国师宣烨,比惠仁帝更早收到益王死了,申国护国公死了,霍迪国跟申国已然开战,一夜之间,霍迪国一举损失五座城池的消息。
正含着茶水漱口的宣烨,吐出嘴里的茶水,极其难得地摔了手中的茶盏,把来送信的宣安和伺候的人,全都赶出了膳堂。
他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握紧拳头,是谁?是谁在陷害他?
卫国敢派人杀了益王?
笑话!
给德王和那个老不死的太后多一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他们刚刚杀了太子,正在平息朝堂动荡,好替德王出征铺平道路,他们哪里来的闲暇?
是冠军侯吗?
冠军侯没了先太子这个主子,确实被惠仁帝打压得狠了,可他怎么敢?益王到底是龙子凤孙,弑上背主乃是大忌......他绝对不敢的!
是飞云门还是天鹰宗?
定然是飞云门。
封天大阵之外,飞云门还有余力掺和三国之争,要扶持安家一统三国?
也不对,神仙门派哪里看得上世俗朝廷,安家最好的出路是一动不如一静,等着南宫翎回来娶了安馨,安家跟安馨一起去天鹰宗。
安怀信多半是适逢其会。
是申国吗?
宣明帝最怕打仗。
他年轻的时候被卫国打怕了,嘴上说着要复国收服失地,连安国公的儿子儿媳被卫国人杀了,他也不敢放个屁。还掩耳盗铃说什么安家报仇会坏了复仇他的部署,不许安家去报仇,绝对不会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宣明帝。
莫非是那个福王装猪吃象?
也不像。
福王被程家人追着四处乱窜的时候,若不是遇上了安馨,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绝不会那个孬种。
会是护国公吗?
护国公主动请缨要送益王的时候,他就觉得稀罕,还以为铁血的随老头子,年纪大了骨头也变软了,居然想的出来要借机去探望孙儿。
正是这等轻视,让随志坚钻了空子杀了益王?
是随志坚心急随明治一直没有军功,没能升官吗?还是随志坚洞察了申国的危机,不让为卫国趁机坐大收服三国?
不不不,这些都该不是理由。
随志坚愚忠得很,他的胆子也没那么大,最有可能是他受人指使......
受英王指使。
随志坚最有可能是替自己的女婿铺路。没想到宣明帝的嫡长子倒是个明锐的硬骨头,真要让他登基,辛啸天只怕不是对手。
英王会问鼎天下,一统三国?
宣烨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地吐气,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坏了他的大事。他轻轻地伸手捶打自己的膝盖,断腿上又痛又痒,让他极为难受,上一次他受如此重伤是什么时候?
不能多想,多想无益!
从他利用惠仁帝跟金燕子的仇恨,从金燕子的婚礼入手开始算计开始,一路走下来,处处都是失败。
太容易让人沮丧了。
他为了自保,不得不保下惠仁帝,不得不挑起霍迪国和卫国之战,原本一招绝妙的好棋,再加上有袁庆偷袭飞云门,原本他会有绝好的机会逆风翻盘。
谁能想到袁庆败了,这会儿又出了英王这个妖蛾子......他不能让卫国这一处心积虑经营的好棋给废了。
怎么办?
三国开战,飞云门中想要去世俗朝廷求出路的,想要向安馨示好的人,自然会舍了辛啸天,集中到安家的麾下,辛啸天这步棋想要走远不太容易了。
宣烨扬声把宣安叫进来,把他的轮椅推到外面院子的大树下。他坐在大树底下,从太阳初升一直不吃不喝坐到了日落,就在要药堂里的人越来越诚惶诚恐的时候,宣烨终于开口了:“点灯,笔墨纸砚伺候。”
那一夜,从药堂飞出去的信鸽足足有三十只,每一只都被射下来了,倒是从药堂出发向望京城而去的信使,骑马顺利从官道上走了。
宣烨的命令还是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