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儿是第一次来永昌伯府,以前从没出过瑞王府的门,整日只待在飘香轩,每日看见的也就那几个人。
见到生人难免发憷,自进了门就开始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见到纪氏,更是吓得躲在奶娘身后,直喊着要走。
“玉姐儿乖,这是外婆,她最喜欢你了,你脖子上的璎珞还是她亲手给你戴的哪。”
花媚娘哄着玉姐儿到纪氏身边,但玉姐儿就是一步都不肯亲近,纪氏刚拉上她的手,她就哭嚎着往外避,让纪氏很是尴尬。
还是御史夫人解围,说,“小孩子就是这样,人一多就见生,一会儿就得缠着外婆抱了。”
众人跟着笑一笑,又说起自己家孩子胆小的事来。
不过也怨不得玉姐儿,任谁看见纪氏现在这副模样都会害怕,别说一个小孩子。
娇娘打量着纪氏,如今的她和一年前比像是换了一个人,脸色蜡黄,眼下乌青,整个眼窝都凹了进去,为了能让自己的气色好一些,擦了许多粉,但任是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满脸的皱纹。
如今的她可不比老太太年轻多少。
娇娘自顾饮了口茶,遮住几乎掩不住的笑意。
按时间来说,此时她的身子已经虚透了,已是病入膏肓的程度,要不了多久,毒性就会渗透到五脏六腑,到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我不过几个月没来,怎么母亲就病成这个样子。”纪氏身边都是些高官夫人陪着说话,花媚娘将房妈妈叫到一边。
房妈妈唉声叹气,“京城附近的大夫都请过了,但也只是说头风发作,药开了一堆,就是不见好。”
花媚娘不忍心看纪氏,眼泪簌簌而落,“那也不能这样下去啊,我瞧着,不像是好样。”
房妈妈也跟着掉泪,“是啊,所以伯爷说,趁着这次寿辰好好办一场,算是给夫人冲冲喜。”她唏嘘一声,“以前总觉得伯爷对夫人不好,这段时间看来,还是挺上心,隔上三五天就会来坐一会儿。”
“夫妻多年,怎么能没有感情哪。”花媚娘说着话,环视一圈,却未见到玉姐儿的身影,当即急了,忙出院去寻。
就见玉姐儿正站在一颗桃花树下和安哥玩在一起,也不知安哥是怎么逗她的,直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看见安哥,花媚娘气不打一处来,凡是和娇娘有关的人她都憎恶,三步两步走到跟前,就把安哥使劲推开,安哥没站稳,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墩。
花媚娘也根本不顾他,只向奶娘斥道:“你会不会伺候郡主,不带着她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王爷最爱惜玉姐儿,是什么人都能和她玩在一起的吗?”
奶娘怯怯不敢说话,赶紧抱起玉姐儿。玉姐儿被她一吓,咧嘴又哭上。
她哭得花媚娘一个头两个大,甚是烦心,“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主子,主子。”巧心猛然回头,脸色一变,赶紧她身边,一个劲冲着旁边使眼色。
花媚娘顺着她的眼色转身一瞧,登时愣住,不知何时嬴彻过来,正阴沉沉的看着她,娇娘也站在旁边。
花媚娘颇为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着嬴彻行礼,笑容讪讪,“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嬴彻没理她,径直走到玉姐儿跟前,伸出手,“来,父王抱。”
玉姐儿往前一倾身子,搂住嬴彻,小脑袋歪在他肩上,抽噎着哭泣,嬴彻边抚着她的背边哄着,才渐渐不哭了。
这边娇娘扶起安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安哥?”
安哥眼圈瞬间一红,抱住娇娘,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姐姐”,带着明显的哭腔。
哄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分别被奶娘带了下去,花媚娘自始至终都尴尬的站在一旁,嬴彻也自始至终没理她,只把她当做透明一样,牵着娇娘就走了。
“怎么了?”走了没多远,嬴彻就见娇娘噘着嘴,一副不快的模样,于是问道。
娇娘哼一哼,赌气道:“我们安哥原是不配和郡主玩的。”
嬴彻停下脚步,抚住她的肩,低头瞧一瞧,“生气了?又不是本王说的,你和本王生什么气?”
娇娘抬起凤眸斜他一眼,眼眶里瞬间就凝聚出眼泪来,“可我心疼我弟弟。”又凄凄哭上。
嬴彻怜惜,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哄她。突然手臂一伸,“来,父王抱。”
娇娘破涕为笑,在他肩上垂了一拳,笑着伏在他肩上,“殿下也把娇娘当女儿了啊?”
嬴彻抿嘴笑道:“可不是。”捏着娇娘的鼻尖,“你呀,比玉儿还不好哄。”
娇娘娇声哼了哼,片刻,又举目凝视嬴彻道:“殿下千万别怪责姐姐,姐姐也是因为紧张玉姐儿。”
说完嬴彻脸色忽而沉下来,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搂着娇娘的肩到后院花园去。
后花园景色如画,一丛一丛的花朵如雨后竹笋一般一朵朵冒出来,用她绚丽的色彩和曼妙的身姿装点着景致。
嬴彻颇有些兴致,摘了一朵海棠花,戴在娇娘的鬓边,不由赞叹,“当真是人比花娇,你父亲很会起名字。”
娇娘腮如敷粉,羞涩垂头,有清风吹过,掠到一缕香,也不知是花香还是娇娘身上的香气,嬴彻喉咙一滚,低下头,抬起娇娘的下颌,正要吻时,就听花丛之后,传来几道痞里痞气的声音。
“刚才我偷偷瞧见了瑞王府的小花侧妃,别说,当真是国色天香,难怪瑞王宠爱,要是我,也一定要捧在手心里。那小模样,啧啧,看一眼都……嘿嘿……”尽是一些粗鄙之言。
嬴彻动作一滞,脸色瞬间发黑,眼中隐隐散出阴戾之色。娇娘心头一跳,并没有躲闪,也同样直视着他。
又一道声音,“你真是没见识,我就没看出她有什么好看。”周围人笑他,他嗤一声,洋洋得意道:“别不信,我告诉你们,想当初她还想嫁给我哪,是我看不上她,一个庶出,还想当我冯家的正头娘子,重新投一次胎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有人笑他,“你也就会嘴上过过瘾,我才不信,那么个美人会看上你?”
“什么美人,说起来就是个野种。我和你们说,她姨娘就是我姨夫在外面养的外室,她都出生了才接回府来。”
头一个说话的人道:“别提以前,如今可不同了,人家是瑞王的侧妃。”
那人又是一声不屑,“侧妃?也是用了什么妖媚之术,听说她没和瑞王成婚之前,俩人就勾搭在一起了,这点她可真随她那个亲娘,一样的下贱。”
说完,众人一齐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