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也是一愣。
白天老爷子突然把他们叫去老宅,宛若交代后事的言论还在耳边回响着,这才刚入夜,管家就打来了电话,难道……
两人显然同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这一次温暖并没选择逃避,她深吸一口气,摸索着被子下面陆景川的手,紧紧的将其握住。
这个时候,她该给他点勇气。
陆景川还是冷静的,他点下接通键,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是老爷子,他……不好了!”
白天太阳大得刺眼,到了晚上,却莫名其妙的下起小雨来。
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着落地窗,令人心中空落落的。
温暖拿过一件上衣,仔细的帮陆景川穿好,默不作声的挽着他的胳膊,尽可能的把自己整个人都紧紧的靠在他身上。
哪怕能多带给他一星半点的暖意,也是好的。
客厅的沙发上,郁林正飞快的敲着键盘,电脑屏幕被一分为二,左边是播放着的不知名视频,右边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郁林,出门。”温暖在他面前敲了敲茶几,“陆景川状态不太好,你来开车。”
“我没事。”
陆景川反驳一句,配上他那张鲜少如此苍白的脸,显然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好,你没事,我们先上车,好吗?”温暖顺着他的毛。
“哪儿?”郁林率先走了出去,一边拉开车门一边问道。
“丽水豪苑。”
陆景川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街景,忽然庆幸还有温暖在自己身边。
他从小就跟老爷子不对付,小时候总觉着全家人都更偏心陆恒,陆恒不愿意继承的公司,逼着他去管理,陆恒不喜欢、而他喜欢的饮料,全家上下都不准有。
后来渐渐明白得多了,也不去纠结什么偏心不偏心的问题,只是那十几年来的隔阂始终没法子消融。
或许是老头子也意识到,这些年对他苛刻得不像话,又或许是想要童年时期欠他的一点小美好,三天两头的往他公司里跑。
就像《童年》里的外公似的,提着点小孩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哄他开心。
再往后,更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不知道找什么人代孕,弄出来了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乐呵呵的交给他抚养。
老头子就没做过什么让他开心,令他省心的事情。可在管家报信的一瞬间,他竟然差点就要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那个时候,任何一点什么东西,都可能成为他的情感寄托。
比如,从头到尾都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的温暖。
“陆景川,管家不是说了吗?人还活着,只是暂时昏迷,说不定醒过来就没事了。不管怎么样,都需要你保持绝对的清醒。”
温暖承认,自己这么说,多多少少都有点残忍。
可“陆景川”这个名字,本就被赋予了一种“坚强”的含义,过去三十来年每个人贴在他身上的标签,都死死的束缚着他。
“当然。”
陆景川很累了。
他把脑袋靠在温暖的肩膀上,这种有点女性化的动作和姿势被他做出来毫不扭捏,反倒使他的气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就像原本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统治者,安静的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变成了古堡中沉睡的王子。
温暖忍不住伸出手,揽着他的脑袋,感受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每一次呼吸——毕竟,如此脆弱的陆景川确实不多见。
“还有多久?”
郁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景川问的。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现在更平添几分沙哑,颓靡之感扑面而来。
“半个小时,我已经开到最快了。”
果然开车这种事还得让专业人士来,温暖上次开到这段路后,又整整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温暖。”
“嗯?”温暖赶紧再凑近一点,“怎么了?”
“没事。”
陆景川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就是想要喊一喊温暖的名字,似乎那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自己就又多了一个支持者。
“再打个电话?”温暖心思一转,便看出了陆景川心中的真实想法,这句询问也只是例行公事一样,还没等陆景川回答,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电话被接通,温暖把手机递到陆景川面前。
幸运的是,陆景川还是那个陆景川,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犯矫情,拿过手机的一瞬间坐直了身体,语气沉稳坚定。
“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李医生到了吗?”
“到了到了,正给老爷子瞧着呢,我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只能跟着干着急,还得您回来主持大局啊!”那边的管家急急应答。
“我们大概还有……”陆景川看向温暖,温暖比了个“一”,比了个“五”。
“十五分钟。”
“那可太好了!现在我们大家全都等着您呢!”
“告诉李医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老头子好好的。”
打完这通电话,了解到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了一些,然而陆景川的状态却好了很多。
这是温暖喜于看到的,如果陆景川再不理智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现在只能默默祈求老爷子福大命大,不会有生命危险……
郁林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温暖闭眼悄悄祈祷的模样,视线最终停留在她耳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限速牌子。
他盯着表盘,狠狠一踩油门。
老宅上下乱作一团。本来已经睡下的陆家二老赶紧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管家把电话打给了离得最近的私人医生,医生慌忙取出诊疗器为老爷子诊断。
只有躺椅上的老人始终双目紧闭,安静得不像话,与周围人的急躁格格不入。
温暖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再准确点说,还是被定格了的——佣人们一惊,看热闹似的盯着温暖瞧;陆家二老也是一愣,表情复杂得要命;老爷子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
眼看着陆景川就要被这一幕气疯,温暖赶紧按下他的手,清了清嗓子,“麻烦二老先回房间,待会儿我们会去给您一个交待。”
她顿了顿,“医生和管家留下,其余所有人,排好队站到客厅右侧墙角处。”
陆恒不在家,二老被请进了房间,“余”的是什么人自然不必言说。
众人早就昏了头,此刻有人发号施令,自然是无条件的听从。
至此,陆景川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