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离家就是去找薛樱的,从薛樱信中字里行间的内容来看,她应该是满怀复仇之心前往了赵国,当年就是赵国马踏燕都,破灭了这延续了数百年的北方大国,若是她心怀仇恨,定然是要前往赵国再图谋划。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薛樱根本就没有去赵国,而是随着一众复燕志愿少年团去往了更远的西秦。
薛定一路都在打听薛樱的下落,然而并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他也是在后来转遍了整个赵国,偶然间绕道经过秦国时,才得知了一点点关于薛樱的消息,这才有了之后去往阳关城的一应事迹。
孟桐织梦的切入点就是要从这里开始,首先她进行梦境切换,抑制住薛定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往后的所有现实记忆,如果现实记忆出现,那么这个梦就算是破了,提前惊梦的话,薛樱和薛定就没办法在梦境中会师相见了,两人必须达到同一个梦态的平衡点状态时,进行惊梦,才能够于梦境与现实的间隙中真正的相见。
薛樱进入梦境,这一次她没有再随着少年团入秦,而是孤身一人走上了去往赵国的路。
薛樱很清楚,龙溪平原那一战,哥哥因为没有参加,而侥幸活了下来。可是从那以后,哥哥心中那滚烫的热血也是逐渐的冰凉了下来。至此将一颗爱国热诚的心,丢入了万丈深渊之下。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放下和冷漠而感到轻松。
离开铁衣军后,薛定再没有去碰过自己那柄燕刀。但是薛樱却是时常能够看到哥哥在朝着老燕都的方向怔怔出神。
国已经不在了,曾经的燕国人,如今都是没了根的浮萍。
赵国人不认燕国为新民,而燕国不复存在,曾经的燕民又再难称自己是燕民。曾经的燕国土地被迁来了大量的赵国门族百姓,这些赵国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燕国人的。
同为北方国度,燕国用了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向赵国乞降,甚至为此牺牲掉了自己家最精锐,最忠诚的数万铁衣军将士。这几乎是让所有国家的人都感到不耻,在他们看来,老燕国的风骨早就已经碎成了粉末,这样的国家不值得给予半点的尊敬。
连国家都得不到尊重,那么这个国家的百姓难道还会被人尊重嘛。
在刚灭国的那一年里,燕国的百姓们实在是被欺负的够呛,如果不是后来赵国也发生了战事,且战况不佳,需要从燕地招揽人马,故此对燕民政策怀柔了许多,否则这些生活在燕国土地上的百姓,与那些被关在矿场里的战俘相比,日子也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我要为哥哥解开这个心结。”薛樱对孟桐说道。
孟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哥哥的心结恐怕不容易解开啊,赵国灭燕,我总不能给他织个一人灭一国的梦境,那种梦境对于一些喜欢做白日梦的家伙来说可能还能够接受,可是你哥哥心智坚定,又是经历过真实战争的人,一旦梦境太过夸张,他立刻就会惊醒察觉的。”
薛樱摇了摇头:“姐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让哥哥亲手灭了赵国,我只需要让哥哥证明一件事就足够了?”
“一件事?”孟桐疑惑不解。
薛樱莞尔一笑:“国破山河在,脊梁犹更坚。”
十个字薛樱说得铿锵有力,想来这不仅仅是薛定的心结,也是她薛樱的心结吧。
孟桐点了点头:“赵人欺燕无风骨,那便让你们兄妹尽情的显一显燕人遗风。”
薛樱笑着进入了薛定的梦境之中。
近日来,赵国边境常常会有怪事发生,一些夜巡的将士时常会无故的失踪。而距离边境不远,大概十多里外的战俘矿场,夜里经常会听到有一个女子在低唱老燕国的一首忧伤小调。
但凡是去山中寻找那个唱歌女子的赵国兵士,无一不是有去无回。
这个事件孟桐是在薛定的记忆里读到过的,当时薛定以为那就是薛樱他们一行人在设计滋扰赵军,可是最后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并不是薛樱。
但是在这梦境之中,那个低歌浅唱的人就是薛樱本人。
夜阳殇歌起,便有人亡命。
一时间北山矿场内是人心惶惶,那些在此服役的战犯们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夜夜有燕曲听,能够稍稍排解他们的思乡之情。
可是赵国驻守在此的军士们可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从最开始的派三五人去搜寻,再到之后的十多人,再到上次近五十人浩浩荡荡进入山中。这么多人最后竟然是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从那之后北山矿场再不敢有军士进到山中去。
这里的事自然是传到了周边的小镇中,薛定途经此地,在一家茶馆落脚休息时,听到了这则传闻。
“闹鬼,那绝对是闹鬼。”有一个茶客故作阴森的说道。
另一个茶客连忙在一旁附和:“肯定是在龙溪平原战场上死去的那些战俘化作凶灵回来索命复仇了。”
“胡说,我兄弟就在北山矿场当差,他说了,那哭唱燕曲的明明是个女子。”
“你是不是傻,那般多的燕国男儿死在战场之上。你怎知他们家中会不会有妻母怨愤不平,自杀随后化身冤灵。冤灵寻到了此处,所以…………”
“你们说的都不对,”又有一人从旁桌凑了上来:“据说咱们赵军在燕国掳劫了许多的女子,战时趁乱将她们奸杀,而那些女子怨气不散,化成了女鬼,你们没发现,先前失踪的那些守边军士,大多都是经常混迹在花楼娼窝的嘛。”
“现在怎么说都行了,那些失踪的军卒,到现在连个尸体都没有寻到,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一时间,茶馆之中,你一言我一语得,大家讨论开了。
薛定则是手指不住得轻轻捻转着茶杯,若有所思起来。
“小二,结账,”薛定起身,在桌上放下了几枚铜钱。
刚刚走出几步,薛定又回过头来,来到了那一桌正在谈得火热的茶桌前:“敢问你们所说的那座北山矿场在哪里。”
众人一愣,可见到薛定魁伟的身材,倒是也没敢同他恶语相向。
“由此而去,不到十里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