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蓉回到教室, 课已经开始上了。进门一瞬间满教室的学生同时扭头直勾勾看向他,角度,神情都一模一样, 说不出的恐怖。
“你去哪儿了。”
讲台上的老师阴森问道:“不知道这节课考试吗,快回去。”
吴蓉顶着一教室同学的注视安然回到角落座位上, 刚坐下她就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桌面上摆好了试卷,淡黄色的两大页, 拿在手里软塌塌的,很粗糙, 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感觉不像试卷,倒像是草纸,或者烧给死人的黄纸,上面印刷的题目铅字很淡, 几乎看不清。
吴蓉提起试卷抖了抖, 角度问题试卷正映着阳光,纸张薄的地方透光, 厚的地方阴影,隐隐绰绰, 竟像印了张咧嘴鬼脸,试卷上不知何时破了两个洞, 正是鬼眼的位置。
似乎有什么无形恐怖的存在, 正透过这两个纸洞幽幽看向她。
“老师,卷子破了。”
吴蓉面无表情举手,跟有点不耐烦的老师换了张新卷子。
“考试时间就快到了。”
老师阴惨惨望向她,脸色越发蜡黄, 像是蜡像馆失败融化的蜡像。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竟比不笑时更诡异。
“不及格的学生,要受到惩罚。”
吴蓉完全没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就他们这最差班,别说考出好成绩了,及格人数一手就能数出来。但凡能有十个人及格超过隔壁差班,老师高兴地能从楼上跳下去。
仿佛应和老师的话,挂在教室后方的时钟响了一声,再过十分钟就要交卷。而吴蓉新领的卷子上还是一片空白,这次没鬼脸了,但题也都没了。一份完全空白的试卷怎么可能答到及格。与此同时,原本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滴答。
滴答。
粘稠腥臭的液体从桌斗滴到地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是从那里传来。吴蓉俯下身,歪头看了眼桌斗,就看到一块还在微微颤动的,血肉模糊的肉块。肉块上长着黑色的毛,又像密密麻麻的霉菌,每次蠕动颤抖,上面的毛发也会跟着打颤。
收回目光,巫嵘向四周看去,就见左侧坐的离他最近的寸头纹身男生冲她恶意一笑,瞥了眼吴蓉目前仍空白的试卷,脸上恶意笑容更甚,做口型道:‘你,完,了’
他口型做的十分夸张,能看到猩红如血的喉咙,最深处有黑色的东西,仿佛也跟肉块一样长满了毛。
吴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卷子一眼。
她抬手,非常自然流畅的交换了自己跟寸头男的卷子,唰唰在卷子左上角写了自己的名字。
叮铃铃——
正好交卷时间到了,铃声响起时寸头男还懵在原地,等看到吴蓉把试卷往上交时才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吴蓉手臂,神情狰狞:“老师,她——”
“老师,他往我桌斗里放老鼠。”
吴蓉似是被攥疼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黑发少女细瘦苍白的胳膊皮薄敏·感,被攥了一下就青紫起来。黑色垂下的长发,矮小娇弱的身体,在寸头男威武高大对比下更显得脆弱极了,活脱脱一个受到校园霸凌的小可怜。
蜡黄脸老师走上前来,看了眼吴蓉桌斗。不知是不是错觉,吴蓉隐约听到了他吞口水的声音。随后老师站起身,严肃不满看向寸头男:“刘高,你为什么往吴蓉桌斗放老鼠。”
目光一扫,看到寸头男桌面上空白试卷,老师脸色更难看:“你还敢交白卷!”
寸头男懵了,被一连串骂的昏头转向:“老师我没——”
“你还敢顶撞老师!”
蜡黄脸老师指着他鼻子骂了十几分钟,又罚他去外面站着,不许吃午饭。这才抱着卷子走了。巫嵘望向教室内,考试结束后,教室里那股诡异感也消失了,同学们有的打闹,有的呼呼睡觉,有的在角落里你侬我侬,就跟她刚来时一样。
暖黄阳光从透过明亮的窗照进来,奇怪的是刚才考试时窗外天色阴沉的很,教室中光线也是昏黄黯淡,吴蓉若有所思,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下半身。
她好像明白了。
就在这时,她手臂被用力向后一扯。
“你算什么玩意,敢耍老子,还敢告老师,嗯?”
寸头纹身男生粗鲁将她拉过去,看到吴蓉摘下眼镜的脸后愣了下,看到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似是疼般蹙起的眉头,朦胧点漆眼瞳,原本的暴怒憋屈像被冷水浇了下,噗嗤就灭了大半。他自以为霸道的,实则流里流气油腻地冷哼一声,抬手去掐吴蓉下巴:“小□□,长的倒是有几分骚——”
“砰!”
一声巨响,教室都仿佛震了震。壮的像头熊般的寸头男生被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到地上,哗啦啦桌椅被撞得歪七扭八。沐浴在教室中同学们震惊目光中的吴蓉利落一脚踩实他的后背,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向后一掰。
“嗷嗷嗷!!!”
杀猪般惨叫声中,一只纸鹤歪歪扭扭从走廊外飞来。吴蓉如有所感抬手,纸鹤正落在他掌心。淡紫色的纸鹤上绘着繁复精致花纹,额头一点朱砂红,似血点干涸。
和鸦雀无声的班里相比,突然喧闹轰动起的走廊显得格外吵闹。吴蓉踹开死狗般倒在地上的寸头男,目光扫视全场。看到寸头男抽搐惨状同学们各个不敢与他对视,上午那态度不好找他要班费的栗发女生在巫嵘看向她是被吓得一哆嗦,本能挂起僵硬讨好的笑容。
而这时,走廊上的喧哗声距离教室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们门口。
扣扣。
疏离有礼的敲门声响起,夹在这外面有人看热闹起哄扯嗓子喊:“快开门,叶老师来了!”
“他来你们班找人了!”
奈何教室中的人都被吴蓉突然爆发慑住,一时间愣是没人敢动。敲门声响了两下就停住,紧接着——
轰!
教室门猛地向后飞起,轰隆撞到讲台上。门后焦黑一片惨不忍睹,像被天雷劈过一般。在狼藉中,一人缓缓走了进来。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就像无数校园剧里幻想出的英俊教师一般,简单白衬衫配牛仔裤,穿在他身上就像昂贵高订,衬得他腿格外修长笔直。
只是他手中拿了一柄并不该在老师手中出现的殷红桃木剑,垂眸收剑时就像仙人捻起梅枝,说不出的端庄禁欲,仿佛纯粹无暇的天山雪莲。但配上惨不忍睹的木门残骸,那份漠然中添了几分暴虐肆意,对比反差令人心尖发颤。
“巫嵘。”
叶老师定定望向巫嵘,向他伸出手。
“我找到你了。”
* *
“叶飞星。”
“吴蓉。”
操场上,巫嵘和傅清交换了他们进入职高后取代的身份。进入天坑后的试炼者会完全融入到身份中,必须自己意识到不对,找回自我,那些带入天坑的东西才能使用。
而天坑内更像一种精明幻象,比如巫嵘现在取代的女生身份,无论是旁人看她还是她看自己,都是名为吴蓉的女生。但实际上他的身体仍是自己的,就比如说真实的性别和他刚才将寸头摔出去的力量。
“浏阳职高说是白天正常,晚上鬼怪肆虐。”
巫嵘想起刚才在班中见到的异样,眉头微拧。
“白天指的是阳光。”
傅清淡淡道:“晴朗时是安全的,阳光消失时要小心。”
考试的时候窗外天空确实是阴沉昏暗的。
“444号天坑总共开启过七次。”
相对于其他危险天坑而言,这个次数算是多的,有关444号天坑的资料也很多。两人坐到操场边泡桐树荫下,避开炽热刺眼的阳光。巫嵘又向天空看了两眼,明明从外面看444号天坑被笼罩在浓重阴气里,但进入后却能看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按照往年经验,进入天坑的试炼者会被均分到三种身份:学生,老师以及其他学校人员。巫嵘和傅清就分别分到学生和老师的身份,其他学校人员包括宿管,厨师,清洁工等等。而入夜后鬼域异变的区域,也和他们的身份相关。
“教学楼,办公楼,食堂,宿舍楼。怎么还有地下防空洞?”
巫嵘从手机里调出浏阳职高的简介。他今天早上还在逛鬼市,不到中午就进了天坑,中间时间太急只是草草翻过,没有细看。
浏阳职高是所历史悠久的老学校,1945年创立,前身是解放军七一学校,占地面积极广,最初时连学校后的山和学校周围的几片农地都在学校范围里,有自给自足的奶号,鸡号和洗衣房等等。学校所处的地区在战时经常容易被轰炸,学校下还有地下防空洞,能一直通到后山。
后来学校被重新规划,但防空洞一直都在。直到零几年的时候几个学生半夜贪玩,去防空洞冒险,结果失踪。尸体三天后才在后山被发现,防空洞才被完全封住,但并没有封死。
“这下面就是防空洞吗。”
巫嵘起身走到泡桐树前不远处,那里地上用水泥筑起个四方形的,约莫有三十厘米高的水泥台。水泥台中央被类似井盖的厚重圆形水泥盘封住,却没有封死。水泥盘与水泥台之间,有不足五厘米缝隙,透过生锈的钢筋能窥见里面的事物。
这应该是防空洞其中一个紧急出口。
“怎么?”
巫嵘盯着那条缝隙看,时间有点久了。
“里面有东西。”
透过缝隙和微光能看到,下面的很深很广的空间并不是空荡荡的,而是堆放了许多不要的旧桌椅。刚才巫嵘似乎看到一个黑影磕磕碰碰,从桌椅间仓皇跑过。紧接着,一大片白色漫过桌椅,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白色的东西很薄,很大,就像是……
“像一张纸糊的,苍白的,庞大的人脸。”
“流过去了。”
而此刻,漆黑阴森地下防空洞内,尤英发疯狂逃跑,他喘的像破旧老风箱,汗流浃背却不敢停下,满脸绝望。背后危险恐怖的存在永远不紧不慢追着他,不是追不上,而是恶劣的,像猫捉耗子般的戏耍。要让他陷入更深的恐惧中。
但他只能逃跑。
通道中堆满了破旧桌椅,尤英发逃得跌跌撞撞,蓦的他脚下一绊,狠狠摔到在地。他顾不得剧痛手忙脚乱想爬起来,但除了将桌椅弄得咯啦啦作响外没有任何功效。
尤英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浑身发抖,不敢回头看。那怕森冷阴气以到了他身后,凉气拂过脖颈,仿佛捕猎者轻笑。
冰冷,坚硬的肢体,从后面搭到尤英发的肩膀上,他浑身僵硬,涕泪横流,牙齿咯咯作响,
濒死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尤英发刚进入444号天坑时————
“老铁们,你们对我大鱼这次的身份满意不,满意的叩1,特别满意的叩2,等我出去后再看你们的弹幕哈。”
进入444号天坑后,经验丰富的圆脸主播尤英发很快意识到自己真实身份,清醒过来,顺手打开了直播。
天坑内阴气太重,处于扭曲空间,不能用寻常录像装置,摄影社专门培养出子母留相鬼,只要携带一只子鬼,就能将影像传回到母鬼所在的地方。前往天坑的试炼者都会获得子鬼,但直不直播就看他们自己。往常直播获得的收益,安保局公安局和摄影社都要各取走一部分,但这次不同。
这次天坑试炼,无论是直播还是在天坑中获得一些珍贵物品,收益全都归属自己。这也是尤英发找门路参加这次天坑试炼的原因。
由于以前天坑直播出现过恶性-事件,所以直播间并不标出主播名字,只以随机数字标注。观众能发弹幕,但他们的弹幕在直播时是看不到的,只有出去后才能看见。
尤英发已经做过很多次鬼域、天坑直播了,作为一名成熟的主播,即便没有观众互动他也能对着空气侃侃而谈,一点都不怯场。他算是最早开直播的人,等在直播平台的观众们一拥而入,虽然看不到弹幕,但直播间飞涨瞬间破百万的人数和各种虚拟礼物如雨刷屏,让尤英发笑开了花。
“感谢老铁们的支持,哎相信有很多见过我大鱼的老朋友,也有第一次看天坑直播的新朋友。欢迎你们,以后咱们就是家人了!大鱼我也很幸运,能亲眼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444号天坑。”
尤英发边直播,边在小屋中彻底弄清了自己的身份。当看到挂在墙上的一串钥匙时,他眯眯眼略微睁大,接下来兴高采烈将钥匙摘了下来,神秘压低声音道:“老铁们,这次你们可要大饱眼福了。今天大鱼我就给你们整个开门红,爆个鬼,怎么样!”
“‘诶呀大鱼你又说大话,白天哪有鬼,再说前三天安全时间哪有什么刺激的呀’——嘿,弹幕是不是都再这么说,别看我现在看不见弹幕,但你们小脑瓜里想是啥我还猜不到吗。”
尤英发乐呵呵将钥匙环在手里转了几圈:“浏阳职高所谓的白天,指的是有阳光的时候。但这学校里面,有个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阳光透进来的。大家知道那是哪里吗?”
“没错,就是地下防空洞。”
尤英发踩了踩地,将钥匙抛起来又抓住:“这就是防空洞的钥匙。”
尤英发做直播这么多年,深知到观众们喜欢看的是什么。恐怖,惊悚,逃亡,噱头,这些可比枯燥无味的找线索,校园生活吸粉多了。他得第一天就给观众们留下个深刻的第一印象,才能在接下来的十五天获得最大的直播利益。
对于很多养鬼人为了隐藏身份,选择不开直播,尤英发嗤之以鼻,觉得他们都是大傻帽。
‘天坑里的鬼东西哪有好得的,还得冒生命危险拼死拼活,哪有简简单单直播来钱快。’
其实他这次随机到的身份不咋样,邋遢阴沉的仓库管理员哪有学校老师,学生长的嫩,长的好看。更别说有幸运儿还可能直接女装。想到平台里之前一个地位不如自己,却因为在一次天坑中获得女生身粉,凭女装走红成平台顶流的人,尤英发心中是抓心挠肝的嫉妒。
索性他得到的这个身份还有点用。
444号天坑的地面建筑在前几次试炼中被探索的差不多,唯有地下防空洞几乎没有人去过。这是个极端危险神秘的地方,且钥匙只有校长和仓库管理员这两个角色拥有。职高中有几千人,几千分之一的概率,让自己给撞上。
尤英发有预感,自己要红了。
事实上看到直播间飞涨的,马上就要破千万的人数,走下水泥楼梯,打开地下防空洞大门的尤英发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些。
防空洞地上的大门被学校封了,他进去的门是以前防空洞疏散人群的一个侧门。明明外面艳阳高照,晒得人一会就满身大汗。防空洞中却像是开了空调,阴气很重,冷风森森。水泥墙壁冰凉,唯有门口有一盏昏黄老旧的灯。灯光映照不到之处是浓重黑暗。
“嘶,这里好冷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尤英发故意做出迟疑犹豫的神情,烘托恐怖气氛,调动观众情绪。
“对了,我有苦禅大师送到开光过的菩提子,鬼是不会靠近的。”
像是刚想起来,尤英发佯作恍然,从背包中掏出个明黄色的布袋。布袋一拿出来周围阴气立刻消散了,气温回升,破灯昏黄的光都显出几分温馨。
“这可怎么办呢。”
“这样吧。”
尤英发刻意缓慢的,将布袋放到杂物柜上:“如果直播间的人数能到一千五百万,大鱼我就做个死,不带菩提子进地下防空洞冒险!”
什么最刺激?
当然是作死最刺激!
看到直播间疯涨的人数,突破一千五百万还在往上升,尤英发笑容越来越深。
看似危险的地方,其实并不一定真的危险。444号天坑最危险的是女生宿舍洗手间,那里就算是大白天的,给尤英发三千万的流量他也不敢进。但防空洞就不一样了,除了菩提子以外,他还有自己保命的招数。只是自己一人直播还是太单薄了,什么险都得自己冒。
如果能拐骗到个‘搭档’就好了。
尤英发遗憾想。
尤英发最喜欢那种沉默,贫穷,又有点实力的搭档。既不会抢自己风头,给点小钱就能让他们豁出命去冒险。尤英发只用在后方操控,将搭档杀的鬼巧妙算到自己身上,就能轻而易举的收获大量人气。至于搭档死活,死了更能刺激到观众,不是吗。
冒最小的风险,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尤英发的座右铭。
* *
冰冷坚硬的肢体从后面搭到尤英发的肩膀上,他涕泪横流,颤抖的手凑到嘴边,垂死挣扎。
在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干瘪的气球。上面长了一丛丛干枯毛发,诡异恐怖。
这是他最后一个人头气球。
尤英发哆哆嗦嗦将气球吹起来,气球表面那些怪异褶皱充气胀大,到最后是个双目流血,唇角带笑的美人脸。
完了,完了。
看到美人面,尤英发彻底绝望,他瘫软在地,面容惨淡。
人头气球是尤英发极为巧合幸运,从黑市收到的好东西,也是他的杀手锏。能牵制一切厉鬼等级下的鬼怪,而444号天坑不过是地缚灵级。只要尤英发不作死去女寝洗手间,有人头气球的他能在天坑横着走。
但这次,尤英发彻底栽了。
无论他使用多少次人头气球,气球上出现的都是美人相,代表周围没有鬼。
也就是说,他背后那恐怖的,邪恶的怪物,并不是鬼。
又一支冰冷的节肢,搭到了尤英发的腹部。不是他不挣扎,怪物力量大的出奇,仿若钢筋铁骨囚牢将他困住,尤英发一动不能动,只能煎熬恐惧的,一步步迈向死亡。
突然间,人头气球霍然睁开血眼,鬼脸狰狞扭曲,原本白色的气球变成黑色,杂草般的头发狂乱飞舞。但还没等尤英发眼中爆出惊喜,他就眼睁睁看着人头气球越飘越高,越飘越高,完全没有丁点救他的可能。
尤英发彻底绝望。
* *
“这下面有东西。”
巫嵘拧眉,书包里窸窸窣窣的响。很快已有巴掌大的黑岩狼蛛从罐子钻出来,爬到了他的肩头,最前面的两对毛绒绒前肢互相摩擦,发出撕裂丝绸般,又似小狗犬吠的声响。这是黑岩狼蛛恐吓敌人的声音,它第一次进入如此警觉戒备的状态。
“应该也是个蜘蛛。”
闭目感应小蜘蛛的情绪,巫嵘做出判断。
“非常大。”
刚才看到的苍白人脸,是蜘蛛背后的花纹。看小蜘蛛这模样,估计它的毒性很强。
傅清站在巫嵘身后,垂眸。巫嵘的话他听在耳中,却留不下太深的印象。他仿佛又陷入那种出神的,情绪翻涌的状态。进了天坑后,巫嵘身上那浓重的,纯粹的鬼气又一点点泄露出来。明明鬼气会激发傅清心底的杀意,但面对巫嵘,这种杀意却变成了一种更偏执,黑暗,浓烈的情绪。
傅清失魂,他辨别不出这种翻腾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越发觉得巫嵘特别,是独一无二的,能引动这种情绪的唯一人。
一朵泡桐花被风吹落,掉到巫嵘的发丝发丝上。傅清注意力的焦点随之变化。
“我……”
傅清无法描述涌向心头的情绪,他困惑的,只能更接近,更接近巫嵘一些。他俯下身去,手指触碰到巫嵘的发丝。
同时,从他现在的角度,正看到一漆黑恐怖,肿胀血腥的人头气球幽幽上升,要从缝隙中挤出来。它死死盯着巫嵘,显然受鬼气所引,目光贪婪。
傅清面无表情,拔出桃木剑。
噗呲。
“怎么了?”
气球爆炸似的声响让巫嵘立刻睁眼,黑岩狼蛛第一次表达如此复杂的情绪,巫嵘为了更好了解它的意思,所有注意力都在小蜘蛛身上。回过神来巫嵘才觉察到,有傅清在他竟然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莫名的信任,仿佛有他在就不会危险似的。
“无事。”
傅清起身,桃木剑背后,手里是一朵泡桐花。
“花落在你头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