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忧过得极度痛苦时,也想到过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娘亲与贤儿就又咬牙挺了下来,她曾想一直像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恶毒地活下去,她会先于老天将自己了结,终究是老天快了她一步。
这样的事,真是让人无可奈何花落去。
在她绝望的同时,鸣棋抽出腰间的折扇,狠狠甩出,“砰”地一声钉在车厢的木板之上,鸣棋以折扇为支撑,在不断下落的轿厢中抬起腿来,大力向车顶踢去。这一下速度的,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如何动作,完好的车顶,被他踢的全部飞散成木片纷纷,三人头顶之上,顿时光明大开。
硬撑的身体不与厢板之间发生碰撞的十九,见轿顶上面开了一个口,努力纵身跃了出去,刚腾到半空之中,又被下落的木板砸了回来。哀嚎着,重新抓住车厢的木缘,继续硬撑。
鸣棋那边,早已一个旋身抱住无忧,轻轻的声音,拂过她耳畔,“这回,你该对我以身相许了,他也是。”说完,抬起一只脚,向十九腰上踹了一下,十九手脚在空中乱抓着,再一次,从车厢中飞升上去。良久,悬崖之上响起两声激烈的“啪”,“哎哟”。
无忧,本想如常镇定,可这次,确实太惊险了,她终是没忍住,叫了一声,温暖的手掌,在她背后拍了拍。挟住她,扶摇间向上升腾。从始至终,那只一直扶住她的手,异常坚定有力。
湛蓝天空之下,他们飘在风中,能依靠的力量只有鸣棋偶尔几次点向悬崖峭壁的折扇。她想低下头,去看到一路跌下悬崖去的马车,和马夫到底如何了,却被温柔声音止住,“不要向下看,就只看着我。”
呼呼的风声,在她耳边呼啸,不断上升的巨石之侧,她力竭之后,软绵绵依靠在鸣棋肩头,如果说,这就是她的软弱,她也想像这样放纵一次,不计后果,不再隐藏,只要他在她心中给她坚定依靠。
山顶之上,山风呼啸,连石砾都被吹得纷飞。
鸣棋抱着无忧,小心翼翼跃上最后一点儿高度,然后轻轻落在地面上。
摔伤了半边屁股的十九,龇牙咧嘴的爬过来,向山下指,“车夫与那马车都有问题,后面的马车也没有跟上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这些全都不知道!这下事情可有的猜了!”
鸣棋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只是小心地拍落了无忧脸上的木屑。十九见他没什么反应,说得更大声一点,“我们着了别人的道儿了!有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鸣棋终于点了点头,“我们都是被皇子连累才至如此,说来,才更加冤枉,要些什么,作为皇子对我的补偿,容我想想再说!”
十九揉着屁股,“世子说的补偿得确定容后再说了。那个要害我的人难道会是晴妃,这马车是她送的,今天也是第一次用。”
鸣棋摇了摇头,“只恐没有那么简单,真正要害你的人,正在移祸江东,晴妃在宫中多年都如鱼得水,怎么会只用如此简单易辨识的办法害人?”
十九一脸惊异,“这样说来世子的意思是,反而是有人要陷害晴妃,如今父皇已经不是如何宠爱于她,这种事又有何必要呢!”
鸣棋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恨她的人记性太好,总觉得就是至死难忘,由此也看出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仇恨更加弥足珍贵,让人难忘的!”
十九跺了跺脚,“可世子教我的纵跃之术并不好用,刚刚我差点就摔死了。”
鸣棋看也不看他,“起脚时就已经错了,落地时更是顾头不顾腚。”
十九低头想了想,“这个时候有血性的皇子是?该求世子帮我报仇的。”
鸣棋亦低下头去看无忧哪里有没有受伤,“我又凭什么?”
十九早准备好了答案,“以全世子忠义之名!但世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这位姑娘,我看她这个样子必定很不舒服,世子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鸣棋的动作并不快,慢慢放开看似抓住无忧的手,十九,倒吸了口冷气,“原来世子说的是真的,啧啧,姑娘的力气还真是大,这样都挂得持久。”
无忧,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从那么高的悬崖上面摔下,定然是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她简直不敢有一点侥幸。无忧就那么又抱紧了鸣棋将头靠在他怀中。十九咽了咽口水,不知说什么,最后嘟囔了一句,“我们得想想这坏人是谁?还有更重要的,这个要怎么回去啊?这马车一路本来挺快的,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要是让我们走回去我这新新的鞋子,可就完了!”
回头再一看,鸣棋也紧紧抱住了无忧一动不动,如同宛缩成纸上丹青,一瞬永恒,搞得他立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伸出手指指,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我这个多余,“你们也考虑一下,我的存在少儿不宜。话说,我还是没到加冠礼的年纪,还是这小孩子呢!”抬头看看,说了也是白说,找了个背风的石头下面蹲着去了。
鸣棋知道无忧是被吓到了,她虽是一直抵死要强,可刚刚他们的所遭所遇是连百战沙场的他也心神悸动的生死之间,他拍了拍她的背,“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安全了!”
其实,他肩上早湿了一片,慢慢听到低声的抽泣声停止,可她还是软软靠在他怀里,山风极大,他将她更深的揽入怀中,想要说出一句能将她逗乐的话,却忽然发现找不到那样的说辞。
山风卷带起沙石时,怀中的人儿似乎生出了些力气,从他肩上抬起头,只是动作还是很慢。
无忧神思清醒时有点后悔刚刚的不能自持,又因为这个后悔,而脸色发红,仿佛是经了他呼吸的轻轻一呵,她全身上下都像是燃了起来,不想扶着鸣棋,只得一手撑地想要站起身,却在触到地面的一瞬,发觉手上不知是何时已然划出大大的伤口,才看了一眼,鸣棋,就发现了,拿过她的手来,轻轻在上面吹了吹,又去扯自己的袍子,她伸出手去拦,想说,“用我的吧!”可又觉得躲在那边大石头下面,眼神一刻也不肯离开他们的,十九会更加误会什么?涩涩的说不出口。这样给他一拿过手去,连疼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