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原本焦灼的打斗在一群人的知难而退中宣告结束,墓地又恢复了它原本的宁静和凄凉。蓝祎弯腰将差点儿射中自己的短刀捡起,那泛着蓝光的刀身,那带着红缨的刀尾,如果这样的凶器插进自己的身体……此刻的蓝祎才想起不寒而栗是个什么意思。
“少爷。”小六子满是担心地走了过去,他现在是后悔加害怕更有满腹的自责,如果没有自己的事前谋划,如果南风当时没能挡住刀锋……大太阳底下,小六子都能不寒而栗起来。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这群人也着实太胆大包天!”南风攥紧了拳头。
“他们……也是情有可原……”蓝祎的手沉重地放佛都抬不起来,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听小六子描绘钟家的愤恨,那此刻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真实。
“少爷,你还替他们说话?”小六子一双眼睛差点儿流出泪来,他在心中暗暗地发誓,绝对不会叫蓝祎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下次类似事件的发生,就算他再怎么哀求都没有用,除非蓝祎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这样无端地冤枉好人也实属不该。”南风拍了拍蓝祎的肩膀。
“就是,这群人就是一群疯狗,随便抓住个人都要乱咬!你就是太善良!”封遥指着蓝祎,从开始到现在,蓝祎的落寞无神她统统都看在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阵阵地泛酸。
蓝祎一直不敢正视封遥的眼神,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心灵的救赎,却没想到事到如今已然伤害了一个他所爱的人的心。抱歉,乞求原谅……一切似乎都于事无补。
“封遥姑娘,你就不要责难我们家少爷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事情都这样了,怎么能保护我们家少爷的安全呢?你也不想我们家少爷出事是不是?”小六子凑到了封遥的近前,既然他家的少爷难以启齿,他就不能再做个缩头乌龟了。
“你们那么能?自己去教训他们啊!”封遥看着一言不发的蓝祎愈加的火大。
“封遥姑娘,你开什么玩笑呢?我家少爷一点功夫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六子把封遥往蓝祎方向拉扯,可惜,在封遥面前,他的那点力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封遥不但纹丝未动,小六子倒差点儿被封遥的力气所拉倒。
“教训并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的防备。怎么说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群人虽然功夫并不怎样,可人多势众是他们的优势,要是没有会功夫的人在蓝祎的身边,这早晚会叫他们抓住机会的。不过眼下既然他们选择在儿来这里动手,也就说他们在城里还是有所顾及的。蓝祎,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城了,在城内也最好不要早出晚归,走路尽量走人多的大路。”南风事无巨细地叮嘱道。封遥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虽然看得出来也是在担心,可那噘起的嘴巴仍在昭示着怨气未减。
“要不然,封遥姑娘,你和我们家少爷关系那么好,你来保护我们家少爷怎么样?”小六子满脸堆笑起来,南风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不用!我会按照南风兄的吩咐去做!”蓝祎当即拒绝,封遥把眼珠子一撇,“谁稀罕保护你?”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南风喃喃起来。
“不可以!”蓝祎平静的脸上已经升起了怨气,幽怨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光芒,就算刚刚那尖刀迎面而来他都未如此的紧张!
“哥,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就赶紧走吧,免得打扰有人在这里寄托哀思睹物思人!”封遥虽然口中说着走,可她却抱着肩膀将脸扭向了一旁。
蓝祎不舍的眼神飘过众人,本向上前去和那个人说句抱歉,可双脚却狠狠地扎在了地上。
“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毕竟不安全!”南风同情地拍了拍蓝祎的肩膀,蓝祎的眼神却再次落向了木碑的方向。南风的叹息在耳边沉重地响起,虽然他和钟沐儿素不相识,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悲伤。
封遥也在无意中看向了墓地,树木掩映之下一座高高的分包苍凉的树立,那里面安葬的是一位和自己相仿年纪的一位妙龄少女。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如果不是造化的弄人,她即将开启的人生不会如此短暂的落寞。
是哀怨,是同情,是嫉妒还是仇恨?封遥的内心五味陈杂。人生仅有的两面之缘,封遥对这个小姐没有任何好的印象,甚至说在心底里还有一丝丝的嫉妒。可现在,一个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泥土之下,看着这里的人来人往,或许,一切都将与钟沐儿无关,可她留给她的家人的注定是无尽的思念,她留给别人的,或许也只是终身的遗憾。
封遥满目凄凉,她缓缓地将身体移动到那墓前,散落在地上的那抹明红耀眼无比,那是蓝祎已经赶制好的一件嫁衣,封遥将那嫁衣轻轻地捧起,柔软的细纱轻轻滑过肌肤,带着固有的清凉。那针线是那样的整齐,哪颜色是那样的炫目,那样式那是那样的新颖,封遥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如果钟沐儿穿上这件嫁衣,一定会是一个极其漂亮的新娘子!可惜,她走了,她没有机会再去穿起。
想到这里,封遥的心也在隐隐的作痛,她将嫁衣轻轻地整理好,整齐地放在了钟沐儿的墓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封遥的身上,看着她弯腰沉痛的行礼。
“对不起!”那是一句极轻的话语,轻的似乎除了封遥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清,可那又是一句极其沉重的道歉,沉重的将封遥的内心搅动起了千万层的波澜。封遥没有转身,她知道,这是蓝祎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带着磁性的她时而百听不厌时而深恶痛绝的声音,此刻就在她的身后响起。封遥转在燕窝地泪水终于簌簌地划过脸颊,一切,似乎也都尘埃落定,一切似乎又才刚刚开始!
当一抹清凉的泪被抹在了手背上后,封遥回转了身,她看着蓝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指什么?”
刹那间,蓝祎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重地低下了头去。是啊,他对不起什么?是祭拜?是愧疚?还是他有着那样鲁莽的前科?
可各种可能都被蓝祎一一否定,在他的心里,封遥是无可替代的唯一。而钟沐儿……只是因为一个死亡而有所歉疚地存在。如果换做往常,蓝祎一定理直气壮地对封遥说,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他没有什么过错需要道歉!可就在他看到封遥落寞地神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错了,他千错万错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叫他真爱的女人如此的伤心!
错已经铸成,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因为她因为他而难过!
封遥带着哀情的眼神重新回到了木碑上面,她略带冰凉的手轻轻划过那没有温度的名字,现在的她似乎一切都已经释然。“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蓝祎一惊,他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是不是真切的东西,当封遥那释然的面颊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个表里如一有什么都藏不住的封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无名的愧疚更加汹涌地沈腾,他惭愧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在短短的人生中竟然遇到两位如此通情达理的姑娘,于他,这已经是上天的恩宠,余生,或许已经别无所求!只是,再看一眼那个被他拖累的人的墓地,心里已经悄悄许下了心愿,“再见了!愿你在地下安息!”注定,这里将是蓝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来。
随即,蓝祎大胆地勾起了封遥的手指,不顾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大步流星而去。
小六子慌不择路地赶忙拉上骑来的马匹紧跟上了他的少爷的步伐,南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飞身上马,至于封遥的那匹……看着蓝祎不肯松开的手指,南风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阳光依旧耀眼,照耀的大地泛着白光,照耀着树叶低垂了头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通往京城的路上,缓慢的马蹄踏起无数的尘土,迷乱了来时的路。
一切都即将过去,一切又似乎从未过去!
对于钟家而言,钟沐儿的下葬只是一切思念的开始。对于钟世威来说,丧事已经完结剩下的一切似乎只剩下了报仇!杜师繁,那个害死他女儿的头号杀手,别以为躲避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就算躲到海角天边,也要把他抓回来碎尸万断!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钟世威都在所不惜,不仅仅是为了女儿,更为了他钟家的脸面!
一个人可能很容易低估自己的实力,一个人也很有可能低估自己的韧性,可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低估自己的仇恨,这种仇恨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这种仇恨不会随着对象的逃亡而削减,不会随着外界的一切而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