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人迹罕至的树林,还是那灌木丛生的小路,可冉安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即便是住在附近的人都很少来到这里,即便长年的人迹罕至,即便冉安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可就凭着那仅有的一次记忆,冉安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这里,当那个孤独的无助的身影儿在隐隐约约的枝条中若隐若现的时候,冉安的心猛地一颤,是心疼,是如释重负?冉安不得而知。可他的眼睛却在看到那个倩影的一刹那湿润了起来。
诚然,冉安没有猜错,秦素素就在这里,就在那个秦素素安放自己认为是双亲牌位的地方,此刻的她正抱着她的宝贝在发呆。
冉安走了过去,可秦素素已经把外界的一切屏蔽起来,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己还有那怀里的牌位,至于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冉安悄悄地坐在了秦素素的身旁,双眼凝望着素素那婉若凝脂的肌肤,那翕动的睫毛是那样的迷人,还有那睫毛间未来得及干涸的泪滴。
“来这里为什么不叫上我?难道这么美的风景你要一个人独自欣赏吗?”冉安轻轻得一句话倒把素素给吓了一跳,她猛地一扭头,冉安的脸就近在眼前,她睁圆了自己的双眼,望着冉安出奇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里真得好难找的,我也是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的。”冉安顽皮地眨了眨眼睛,秦素素也笑了,她用手揩了揩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么隐蔽的地方,恐怕除了我,满世界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知道这里了。所以你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场面可能不够隆重,你还千万不要失望啊。”冉安故意说着顽皮的话,的确,他的话也很受用,秦素素的嘴角儿的确有一丝微笑的痕迹掠过。
“是……他们……叫你来的?”秦素素问。
“他们?你指谁?”冉安问。
“这个……你知道的。”秦素素低下了头去。
“我还真不知道。”冉安耍赖起来,素素也并不争辩,她又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是心有灵犀,突然间就很想来这里,没想到……”
“你不适合油腔滑调,也不适合撒谎。”秦素素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冉安。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他们……都在找你……萧伯父,南风兄,封遥,小蝶……大家都在找你,都要找疯了。”冉安道。
“他们……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了吧?”素素忐忑地问。
“南风兄找我的时候只说了一点点吧,当时情形紧急根本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其实我觉得……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亲自听听萧伯父是如何说?不能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秦素素深情地看了看怀中的牌位,那上面只有父亲母亲这两个称呼,可就这两个称呼,曾经撑起了她心中全部对于父亲母亲父爱母爱的幻想,可现在,幻想似乎遇到了现实,而且还是很残酷的现实,摧毁了她心中关于父亲母亲最真挚最美好的东西,她的心很痛,痛得叫她有些无法呼吸。
在秦素素的世界里,除了那对双亲的亡故,似乎一切都不能弥补将她抛弃的痛苦!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一滴泪,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晚霞的映衬下格外地醒目,划破了夕阳的残美,也划破了冉安的心。
“不论怎样,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不管怎样,至少,你还是有知道双亲的可能……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宁愿他们死去……”素素眼神中迸发出可恶的凶狠,这是冉安没有见过的,他望着她,一副瘦弱的身去已经有些颤抖,双全在胸前紧紧地握着,还有那牌位……忽地,一声划破寂寞的响,素素将那牌位抛了出去,没有一点的留恋。
“或许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人在这个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苦衷,就像萧伯父,像我,像千千万万有苦衷的人。”冉安道。
“什么苦衷?他们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本谈苦衷?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苦衷却害了我一辈子!一辈子!”素素的瑟缩终于变成了颤抖,接着是全身剧烈得抖动,她哭了,毫无顾忌地哭着。
冉安从来没有见过素素这般,就算那日在修林巷遇到了杜师繁,她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没有这样哭过。冉安的心也随着那哭泣上下起伏,他心疼她,着实地心疼,他不顾一切地靠在了她的身边,毫无避讳地抱住了那个瑟缩的身体,那柔软的娇小的躯体在他的怀里是那样的无助……
良久,秦素素的哭声渐渐地平息,她的身体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她擦着已经满是红肿的眼睛挣开了冉安的怀抱。
“上天为何如此地不公平?”或许哭过了真的好受了一些,素素操着沙哑的嗓音道。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上天如此地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父母疼爱,而我却只能忍受着孤苦和贫穷?可后来……我不那么执着了,与其一味地纠结自己为什么那么痛苦还不如想想自己或许还抓住的些许的幸福,或者是幸运。只要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倒也没有那么不如意。至少我还活着,很健康地活着。我还有衣服穿,有饭吃,冬天还有房间可以取暖。这样想的时候我的确不那么难受了,即便将来,或许我回到了一无所有,我想我还可以感激我的曾经,它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它们组成了我生命的绚烂。”冉安一直盯着素素,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同病相怜,冉安才能对素素更加地感同身受。
“你说得真好……感恩曾经……可我宁愿我是没饭吃没衣穿的乞讨者,也不愿意……”素素脸上的愁云并没有削减半分。
“素素,你不要这么看轻自己。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轻视你的过去。包括我,萧伯父,还有封遥姑娘,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你在冯雅斋而对你有任何的轻蔑。相反,我倒是更加地钦佩你,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出淤泥而不染。素素,没有人可以看轻你,你自己也不可以,因为你远比你觉得的要更高贵!”冉安激动地抓住了素素的手,那华润的纤纤玉手没有一点点的温度。
素素猛地低头看着冉安,她惊恐,她忐忑,她惶惑,她挣扎,可冉安就是那样死死地抓着,始终不放手。
“这是在同情我吗?你要知道,我可从来都不缺少见识男人的机会!”素素讽刺一笑。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我没有同情你!从来都没有!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我同情的地方!我只想……好好的……保护……你!”
“保护我?你已经保护过一次了,在修林巷,冉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我说得不是一时,我想要保护一世!”冉安的手抓得更紧,他能感受到素素猛地一颤。
“你……这是……”
“素素,自从在这里见到你,我的心就飘忽不定,我这个人本就粗糙,根本不懂得什么情感,可我现在无比坚定地确定,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告白对于秦素素来说简直不要太意外,她虽然阅人无数,可她知道,所有的人都是贪恋她的美色,赏玩她的才艺,在京城,能够邀请到她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些找她的人无非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从未有人真正地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可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叫她已经封闭甚至是死亡的内心又燃起了火焰。
“你……我……现在的脑子很乱,我……我不知道……”
“我不强迫你,你只需要慢慢的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地做自己需要做必须做的事情,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冉安将素素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滚烫的感觉瞬间汹涌着素素的全身。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什么又是我必须要做的?”素素问。
“回去,叫所有担心你的人都安心,同时,去问问萧伯父,事情的真正原因到底是怎样的?无论是凄惨的,无情的,决绝的,还是情有可原的,我都陪你在一起!”
“你真得这么觉得?”素素问,冉安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落日的余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这个大地投去了最后的一抹余晖,接着便落到山的那边去了,夜晚真正地来临。冉安背着素素,在这荒无人烟的崎岖小路上穿行,虽然脚下并不平坦,可冉安的每一步都异常的坚定,他知道,自己背着的不是一个弱女子,那是他这辈子要之手相伴终身的人。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着他们,吹拂着他们的发丝,吹拂着他们的衣襟,可此刻谁,因为有了彼此的温暖,谁也不感觉到一丝丝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