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聚娱乐联合企鹅音乐为戚淙定制的采访总时长为一个小时, 除开播放mv和vlog的时间,真正的采访时间大概有四十分钟。
采访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戚淙的自我介绍和个人经历访谈, 第二个部分是《重获新生》的宣传, 第三个部分是戚淙的才艺展示和与观众互动。
这三个部分中, 曼聚要求第一个部分和第三个部分的时间占比必须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他们希望能通过这两个环节里主持人对戚淙优点的挖掘和展示, 让观众全方位地了解真正的戚淙,洗刷大众脑中因为前段时间的吃瓜乱象而对戚淙产生的负面印象。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企鹅音乐的整个采访团队足足为今天的采访准备了五个采访方案,并拟定了差不多二十多个“万一戚淙说错话和性格特别难搞”的救场备案,还为“万一直播热度一直起不来”准备了包括抽奖、用内部号刷礼物带人气、去其他平台引流等上十个给直播间刷热度的方法。
因为戚淙个人经历的特殊性,他们甚至还特地调了一个专业的控场团队到直播间盯场, 就怕戚淙露面的时候弹幕上会大面积出现一些和言煌、江兆言、精神病等有关的会影响嘉宾心情和直播间气氛的言论。
然后今天, 企业音乐的工作团队发现他们大部分的准备都显得十分多余。
直播刚开的时候,弹幕上确实出现过一些不好的言论,直播间的热度也不怎么样,但只是在《重获新生》的mv播放过半的时候, 那些不好的言论就自己消失了大半,等mv播放完毕,后面的vlog开始播放的时候, 那些不好的言论已经消失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也被其他观众怼得完全掀不起浪花。
那个他们预计需要用整个采访来完成的“洗白印象”任务,居然只在mv和vlog播放完毕后就自己完成了, 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
还有直播间热度问题,从mv播放开始,直播间的热度就一直在稳步增涨着, 并在vlog播放的最后几分钟开始急速飙升,如今更是随着戚淙的露面直接闯破千万大关,升到了企鹅音乐的直播榜第一。
要知道他们可只是一个音乐平台,平时音乐直播间的热度除非有大咖到场,不然最高也只在百万级徘徊,戚淙这人气都快赶得上上次沈嘉到场的时候了。
还有那个他们的总策划之前最最担心的戚淙经验不足说错话和性格难搞的问题……
工作人员看向在自我介绍结束后自然地和主持人展开话题,既不过分多话也不过分沉闷,既不太被动也不会过分表现自己,虽然没有时时面对微笑但整个气场让人感觉十人放松舒适,还会不着痕迹地配合主持人调整采访节奏的戚淙,沉默。
老实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拿捏分寸的新人采访嘉宾,更难得的是,戚淙的拿捏分寸透着股由骨子里的好教养和好涵养带出来的自然,只会让人觉得妥帖舒适,不会让人产生违和和尴尬感。
大家忍不住今天第好多次在心里感叹,戚淙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啊。
采访厅角落,企鹅音乐的节目总策划忍不住凑到赵振勋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新签的这个人,有点说法啊。”
赵振勋和对方很熟,快速瞥他一眼后把视线重新定回场中正随着主持人的引导把话题往过往旧事上带的戚淙,回道:“他是个好苗子,别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总策划懂了,也看向戚淙,几秒后又看向侧屏上随着戚淙和主持人的谈话,不知不觉从满屏“呜呜呜”“戚淙加油”“江兆言该死!”,变成“嗯嗯嗯,确实都过去了,要向前看”“???海城还有这样的习俗吗?”“哈哈哈,笑死,戚淙是在说冷笑话吗”的弹幕,再次忍不住,问赵振勋:“戚淙这是在……安抚直播间观众的情绪?”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是干久了这一行的,稍一注意就能看出来从露面开始,戚淙就在有意无意地用言语和肢体表情暗示安抚观众的情绪,委婉告诉观众他现在很好很正常很健康,努力把观众的情绪从之前的vlog和mv里抽出来,带入到采访本身。
——这个人应该是想通过安抚牵引观众情绪的方式,让观众能在更平和的情绪状态下,用一种尽量舒适无负担的方式去认识和了解他。
赵振勋也发现了戚淙的做法,眉心疑惑地蹙了一下,回道:“他是一个不希望给身边人带来负担的人。”
但这样一个人却提了不回关顾浔这样的要求,有点奇怪。
而且现在的戚淙太努力了,他似乎是想尽可能地留住每一个进入直播间的观众。
这不对劲。
之前的戚淙也很努力,但那时戚淙的努力是稳重和内敛的。而现在,戚淙的努力却开始透露出一丝急迫的味道,他明显希望更多人能看到他,并关注他,了解他。
虽然这急迫很隐晦,也不惹人讨厌,并且其实很利于戚淙的艺人发展,但考虑到戚淙的身体状态,这急切来的时机和代表的信号又实在让人不得不去担心。
赵振勋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顾浔发了条消息。
直播间的热度一直稳步增涨着,随着主持人和戚淙谈话的深入,弹幕区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和谐热闹。
同时间的微博上,#戚淙直播#、#戚淙发歌#、#戚淙vlog#等话题也陆续出现,排位逐渐上升。
大众正在逐渐认识真实的戚淙。
一切都比赵振勋预计的要顺利,但赵振勋的心情却不太美妙。他在看完顾浔回的消息后忍不住走到角落处,给顾浔打了个电话,问道:“你说你要干什么?取关戚淙?”
顾浔平静的声音传来:“嗯。”
赵振勋觉得头疼,问道:“你知道这会给戚淙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我知道,但这影响肯定比戚淙不回关我来得小。”
这个确实,顾浔取关戚淙,和戚淙不回关顾浔,这两者肯定是前者对戚淙产生的负面影响更小。赵振勋沉默两秒,说道:“我可以说服戚淙,他的艺人账号我有权管理。”
“你说服不了他,我也不想勉强他。”
“可是——”
“赵振勋,他也该认识真正的我了。”
赵振勋闭嘴。
顾浔的语气很低,透着点让人琢磨不透的平淡:“他想要的所有东西,我都会给他。你替我告诉他,10号,我在北市景阳区南阳电影院等他,这是他答应我的事情,他必须做到,否则我绝不会和他好聚好散。”
电话被挂断,赵振勋放下手机,看看采访厅中心正在按照流程和主持人做一个小游戏的戚淙,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都是些什么事。
晚上九点整,采访在观众们的意犹未尽和依依不舍中结束。
九点二十,戚淙告别热情的企鹅音乐一众工作人员,在一片节目超预期完成的热烈气氛里离开企鹅音乐采访厅,坐上了回尚郡时代的车。
直到车门关闭,戚淙始终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下,靠在椅背里有些出神。
刚刚的采访里,他应该有好好让观众认识真实的他吧……他怕表现太过惹人反感,所以今天只稍微加深了一下自己已经恢复健康、精神面貌也很健全的印象,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闭眼深呼吸。
不能急,要一步一步来,太急会适得其反。这次采访就先让大家知道他已经健康了,等下次有活动了,他再……
砰。
赵振勋后戚淙一步上车,关上车门后朝戚淙说道:“我们谈谈。”
来了。
戚淙想起自己在采访开始前向赵振勋提出的任性要求,坐直身点头:“好。”
赵振勋却没有提戚淙心里想的那件事,而是说道:“这次采访很成功,各方面反馈过来的数据都很不错。刚刚我和节目策划聊了聊,他表示会尽快整合今天的礼物详情,然后和曼聚一起将今天收到的礼物换成各种物资,以你的名义捐给贫困儿童。”
戚淙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明白,说道:“这样安排挺好。”然后继续看着赵振勋。
赵振勋回头看了看已经上来的司机,声音放缓了一些:“其他事等回家了再谈,这里不方便。戚淙,关于你的某些想法,我希望你能在回家这一路上再慎重考虑一下。”
他们回去坐的依然是来时坐的那辆保姆车,此时造型师和化妆师正陆续带着收拾好的东西上车,确实不方便谈话。
戚淙点头,重新靠进椅背。
四十分钟后,车开进尚郡时代小区的大门。赵振勋打发走所有工作人员,独自送戚淙上楼。
进门后赵振勋直接问道:“考虑好了吗?你确定你不想回关顾浔?”
戚淙早就做好了准备,闻言点头,肯定回道:“考虑好了,我不想。”
赵振勋看戚淙几秒,没有像戚淙预计的那样露出生气的模样,而是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戚淙松松握拳,蹭了蹭掌心的伤口,回道:“我只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赵哥,我和他没有未来,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那你又明不明白,你这一句不想再和顾浔有瓜葛,会对你的事业发展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我明白。”戚淙微低头,说道,“赵哥,抱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因为我的任性给公司和你造成的损失和困扰,我可以从其他地方进行补偿。更改合同分成、增加工作量,或者消费我的个人经历……只要能给公司带来利益,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接受,可以去做。”
赵振勋确认:“只要和顾浔不再产生瓜葛?”
戚淙确定:“只要和顾浔不再产生瓜葛。”
赵振勋看着戚淙,突然摇了摇头,说道:“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娱乐圈多的是私底下不再联系甚至交恶,但面子上还装友好的朋友、恋人、伴侣。”
“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戚淙想起初重逢时顾浔的样子,情绪有些起伏,又被他狠狠压下,语气越发肯定,“一定要这样。”
如果不这样,顾浔肯定不会死心。与其让顾浔一直抱着喜欢他的心情被他拖着,倒不如绝情一点,早点断了顾浔的念想。
而且他也怕,怕当他再一次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时候,顾浔会再一次像“梦里”那样,被任务者伪装的他逼成一个“疯子”和“罪犯”。
顾浔不该被卷进这场争夺战里来。
赵振勋不再说话,戚淙也没再说话,室内安静下来。
十几秒后,赵振勋先开了口,说道:“顾浔说得对,我果然说服不了你。”
戚淙一愣,看向赵振勋:“你——”
赵振勋坦白道:“抱歉,因为我觉得你现在各种状态都不对,所以我把你的决定告诉了顾浔。他说他会取关你。戚淙,你的任性,顾浔帮你担了。”
戚淙瞪大眼。
“顾浔还让我转告你,10号,北市景阳区南阳电影院,你答应他的事,你必须做到,否则他不会和你好聚好散。”赵振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看向戚淙,“戚淙,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建议你和顾浔好好谈谈。”
大门打开又关闭,赵振勋离开了。
戚淙在玄关处站了好久,然后突然蹲了下来,抬手捂住脸,指尖用力到发白。
几分钟后,戚淙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间,直接拧开花洒站到了水流下面。淋了几秒,他像是想到什么,又忙把花洒关掉,快速脱掉湿衣服用毛巾擦头上身上的水珠。
不能着凉,不能生病,要多注——
他余光看到镜中肩膀上还带着青紫伤痕,眼眶通红表情狼狈的自己,动作一僵,又慢慢放下毛巾,重新拧开花洒,调到热水。
温热的水淋下来,他闭上眼,逼自己放缓呼吸。
别想了,不能再想了,现在没空去想那些。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得还债、尽快安顿好爸妈、给所有人提前打好预防针……如果最后的结果真的是玉石俱焚,他得保证在他离开的时候,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所以,别想了,没用的。
洗完澡后戚淙去客厅拖来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码字。十一点,戚淙关掉文档,开始写遗书。
写完已经是十一点半,戚淙仔细确认遗书中没出现任何可能会让任务者危害父母和沈嘉等人的内容后,点击保存,新申请一个邮箱,然后一式五份,分别输入戚音、林辉、沈嘉、赵振勋……和顾浔的邮箱地址,上传内容,选择定时发送邮件,将时间设定在了明天上午八点,之后抹除了这个新邮箱的所有登录信息。
如果明天醒来他不再是他,那么这些遗书将会按时发送出去,告诉所有人——他病了,很危险,把他关起来,不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今天发布的《重获新生》也将成为他的最后一唱,只要赵振勋好好营销,那这首歌赚到的收益应该足够还掉欠沈嘉的债务和给父母攒一点养老金。
反复确定一切都布置妥当后,戚淙设定好闹钟,躺到了床上。
室内很暗,戚淙突然又想起了顾浔,并控制不住地往床的右侧看去。
那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窗户对面那个大大的猫咪抱枕,更没有抱枕后面那个房间里会存在的人。那里只有一堵墙,和墙上挂着的风景画。
“晚安。”
戚淙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早上七点,戚淙被闹钟从一夜梦境中吵醒。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他坐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活动无碍,他还是他,他的身体也依然属于他。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戚淙抬手按了下在浅浅发胀的额头,笑了:“看来你昨天的努力也失败了。”
他放下手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任由晨光照在自己身上,说道:“那你就继续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点点压缩你活动的空间吧。”
上午九点,赵振勋开车来接戚淙去《青古传》剧组联系的录音室去录制插曲《妄念》。
去录音室的路上,赵振勋给了戚淙一份名单。
“你得有个贴身助理帮你处理杂事,这是我觉得比较可靠的几个人,你在里面挑一个。像造型师化妆师宣传员这些人公司也会尽快给你安排,争取在你下次进组拍戏前给你把团队组齐。”
戚淙扫了一遍单子上的人,选了个看上去比较稳重的男助理,然后朝赵振勋说道:“赵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量多安排一些工作给我。还有,我所有艺人活动的收入不用过我的手,直接打到我父母卡上就好。”
赵振勋透过后视镜看戚淙,没有多问,点头说道:“好,我来安排。”
《妄念》是一首主题为爱而不得的歌,整首歌充斥着悲伤绝望的情绪,演唱难度大,对演唱者的情感表达能力也有一定要求。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首本来预计要花三天来录制的歌曲,戚淙居然只花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录好了。
唱功不提,只说情感表达方面,戚淙简直就像是歌神附体,每一句的情绪都唱得十分饱满,就像是他心中也存在着这样一场无望的“妄念”一般。
歌曲录制完成时所有人都在为戚淙的优秀表现鼓掌,每个人都是开心工作能这么效率完成的模样,只有赵振勋皱起了眉。
他看着录音室里摘下耳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戚淙,找了个借口支走想去找戚淙说话的录音师和音乐制片,给戚淙争取了一点独处的空间。
这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赵振勋对戚淙说道:“工作提前完成,你8号9号都空了出来,我会看看要不要再给你插一个工作,还有,我给你预约了检查,明天下午。昨天出院出得匆忙,我得确定你确实是身体没问题了。”
戚淙抽回又不自觉有些走神的思绪,看向赵振勋,点了点头:“好。”
“顾浔在昨天《重获新生》的mv被顶上热门后取关了你的艺人微博。”
戚淙一顿,没有接话。
“你没看微博,对吗?”
确实没看。没空看,也……不想看。
戚淙还是没接话,默认了。
“你应该去看看。顾浔在取关你后发了一条微博,并更换了微博头像和微博背景,最大程度地帮你减弱了他取关你可能会对你造成的负面影响。”
戚淙愣住,抬眼看赵振勋。
赵振勋说道:“戚淙,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回到家后戚淙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很久,久到身体都开始发僵了,他才倾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点进了微博。
他搜索进入顾浔的微博主页,入眼就是一片熟悉的蓝天白云——那片在《重获新生》mv里,小鸟振翅翱翔的蓝天白云。
靠刻意无视各种信息压制下的情绪凶猛上涌,戚淙用力眨了眨眼,看向顾浔新换的头像。
熟悉的鸟窝一角静静躺在那里,里面空空的,像是在等着谁的停靠栖息。
头像后方,回顾花丛这个id后面,一条发自昨晚的微博躺在置顶的位置,只有六个字:等你羽翼丰满。
戚淙丢开手机,在某个瞬间他有股冲动,想去找顾浔,想告诉他一切,想为那天说的所有伤人的话道歉,想紧紧抱着顾浔再也不松开。
然后,他抓紧了掌心的伤口,用力的,恶狠狠的。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顾浔不该牵扯进这一切,别想了……他重新拿起手机,确定自己登陆的是淙淙水声风月骨那个作者账号后,快速打字想发一条微博告诉顾浔别再等了,打到一半又突然停下,像害怕什么一样,把手机远远丢开。
不行。不能给顾浔回应,任何形式的回应都不行,不可以。
他突然又起身,回房搬来电脑打开,然后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没事,时间会冲淡一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没空想这些。
手指开始在文档上快速舞动,十几分钟后,手指突然停下。戚淙起身捡起手机,打开微博,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上面未编辑完成的微博,然后点进顾浔主页,看着那个互相关注的标志发了会呆,退出来,选择了注销淙淙水声风月骨这个账号。
第二天下午,戚淙见到了开车来接他去医院做检查的新助理。新助理名叫杨顺,二十四岁,就比戚淙小两个月,话少,比较老实。
虽然没多少可能性,但戚淙还是在去医院的路上通过闲谈的方式试探了一下杨顺。
杨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以为戚淙是想多了解他,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小时候是几岁才没尿床这种事都不小心说出来了。
戚淙渐渐放了心——杨顺回忆往事时的姿态和表情都十分自然和真实,应该没有被任务者抢占身体。
几十分钟后,医院到达,戚淙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赵振勋给他安排检查的医院居然是上次他做心理评估时去的那家私人医院。
杨顺解释道:“赵哥说找生不如找熟,就给您安排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
戚淙戴上帽子下车,朝后一步下车的杨顺说道:“不用用敬称,你喊我的名字就好。”
最后杨顺在敬称和名字之间折中了一下,选择和小韩他们一样,喊戚淙哥。戚淙默许了。
检查一做就是一下午,戚淙发现这次的检查项目里除了一些例行的身体检查外,还多了一些精神方面的检查,检查的医生不再是上一个,换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外国老医生。
戚淙猜测应该是他之前在医院时的状态让赵振勋担心了,于是没有多问,配合地完成了所有检查项目。
检查做完后老医生又单独留戚淙聊了一会,老医生华文不错,人也很幽默,戚淙和对方聊得很愉快。
临到离开前,老医生突然说道:“戚先生,别太封闭自己,如果遇到困难,你可以试着向身边人寻求帮助,那并不会伤害到他们。”
戚淙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向这个老医生透露了很多内心的情绪,连忙敛神,朝老医生笑了笑,告辞离开。
详细的检查结果得明天才能出来,戚淙和老医生聊完后直接带着杨顺出了医院。
车开离医院所在的这条街道时,杨顺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说南亭导演就住在这个小区,有狗仔曾拍到顾浔来这个小区找他。我还听说南亭导演有新电影要开了,也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题材。”
突然听到顾浔的名字,戚淙愣了下。他本能地看向外面的建筑,几秒后又慢慢收回视线,没有接这个话题。
医院,在戚淙离开后,老医生往外拨了个电话。
“怎么样?”顾浔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里传出。
老医生叹口气,回道:“你挂念的这个小家伙,状况不太好。”
……
考虑到戚淙刚出院,赵振勋最后还是没有在9号这天给戚淙增加额外的工作,只让戚淙好好休息。
赵振勋虽然没有明说,但戚淙能明白,赵振勋是希望他能利用这天空闲的时间去好好考虑和整理心情,然后在10号去见顾浔。
戚淙没有接赵振勋的暗示,并在9号那天在起床后立刻屏蔽掉现实的一切,把自己丢入了《侠骨》的世界里。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擦黑的时候,戚淙被闹钟从《侠骨》的世界里唤醒,起身去厨房仔细准备了一份营养均衡的晚餐,喂饱了自己的肚子。
洗碗的时候,戚淙听到放在外面餐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忙擦干手上的水拐出去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见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顿了一下,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
“淙淙。”
顾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明明只是几天没联系,但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理智告诉戚淙他应该立刻挂掉电话,但感情却让他迟迟无法拿开手机。他喉结滚动,捏着手机的手收紧,努力压抑呼吸,怕不小心漏出声音打破此时贪心留住的安静。
顾浔唤了一声后没再说话,似是在等这边的回应。几秒后,顾浔的声音再次传来:“《重获新生》登上新歌热播榜第一位了,你的微博粉丝也涨到了两百万,恭喜你。”
戚淙侧了下头,拿开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挂掉电话。
“淙淙,明天南阳电影院,不见不……”
嘟。
手指终于点中了挂断键。
戚淙直勾勾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脑子想的是要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手指挪过去,却又缩了回来。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蹲下身,把头靠在餐桌腿上,轻轻撞自己的额头。
该怎么办才好。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戚淙捂住耳朵,几秒后又忍不住抬手,用力捶起了自己的脑袋。
能把这里面那个东西赶出去就好了,能把那个奇奇怪怪的球彻底毁掉就好了。
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是他呢。
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戚淙渐渐安静下来。他靠在餐桌腿上,头微仰,透过餐厅窗户看外面的无边夜色。
临近午夜的时候,戚淙像是梦醒了一般突然坐直身,扶着餐桌起来,看着桌上安安静静的手机,伸手把它拿起来,点开。
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陌生号码。
戚淙无意识地扒拉一下,然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怎么三个未接来电分别是由两个号码打进来的?而且只有第一个未接是顾浔用一个北市的陌生号码打来的,剩下两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全部是海城。
海城。
戚淙皱眉,然后眼神一点点变冷。
差点忘了,害他到这个地步的,除了一个任务者,还有个“种子”。
他冷眼看着那两个来自海城的未接来电,低语道:“种子……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养好……”又怎么样才能算是彻底报废。
他锁掉手机,迈步回房。
日历翻到新的一页。戚淙早早起床,然后惯例定好闹钟,打开电脑码字。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文档上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十一点半,闹钟响起,戚淙删错字的手一顿,关掉闹钟,起身去厨房做午餐。
十二点半,戚淙回到电脑前坐下。
打打删删,删删打打,下午两点半,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戚淙手一僵,视线朝手机挪去又很快收回,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电脑上。
铃声响了十几秒后停下,然后再次响起。
五分钟后,戚淙终于克制不住,把视线投注到了手机上,然后他脸上柔软的表情迅速冰冻。
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来电,来自海城。
戚淙看向文档上今天进度为零的存稿,关掉文档,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戚淙,我们必须见一面,我知道你在北市,我也在。”江兆言的声音传来,语速很快,像是怕戚淙挂掉电话,“你别想不见我,如果你不出现,那么明天顾浔曾经绑架过我和你的消息就会登上微博。”
戚淙猛地咬紧牙,又克制松开,应道:“好,我见你,你在哪。”
江兆言报了个地址,戚淙记下后挂掉电话,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转身出门。
一分钟后他又转回来,取下床头墙上挂着的一把工艺装饰匕首,把它也放进了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