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楼,萧陌尘房里。
一度缄默的杨慕哲握了刘可嫣的手站起身,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物质外壳与内在精神都倍受摧残的萧陌尘道:“梦寒,时候不早了,我与可嫣便告辞了,你得看开些,兴许吉人自有天相,指不定何时叶姑娘与柳姑娘便从天而降了!”
萧陌尘情绪低落,只淡淡应了句:“好,请回吧,不送!”
杨慕哲挽着刘可嫣走到门口,杨慕哲又停下了,他很认真地唤了声:“梦寒——”
萧陌尘抬眼:“嗯?”
“抱歉,此事,我思来想去,觉得对含烟确实有些过火。”杨慕哲道。
刘可嫣也道:“可嫣也有错。对不起,梦寒哥哥!”
韩承旭也插话道:“我也是,还给她上纲上线什么的……家的小情怀与国之大义本来就不可相提并论。
想想含烟,一个小姑娘,她每日深居侯门,她只能触及柳郁庭对家人的一面,而恰好是这一面,柳郁庭表现不坏,咱们却试图以他对国之不忠不义去否定他对家人的有情有义……”
萧陌尘缓缓起身,走到杨慕哲夫妇身前:“文博可嫣,二位新婚幸福!文博带可嫣回去歇息吧!”
萧陌尘送走二人,看向一旁的韩承旭:“笑凡兄,还不困么?”
韩承旭行至萧陌尘身前,颇感忧虑地道:“梦寒,你可不能垮呀。”
萧陌尘抬头看窗外,半晌无声。
“哥陪你喝几杯。”韩承旭道,想去扶萧陌尘,却被萧陌尘拒绝了。
“好,不醉不休。”萧陌尘在椅子上坐下,响应韩承旭道。
暗香替二人张罗好器具食材,退到一边,遂被萧陌尘打发去歇息了。
两颗寂寞受伤的灵魂端起酒杯大口饮酒时,似乎获得了舒解心灵的渠道。
“笑凡兄,以前,我以为我是明白含烟的,可后来我发觉,我以为的明白其实仅仅是含烟的一个侧面,甚至是含烟的一个点。我想要把这些个点串成线,把这些个面补成立体完整的含烟,感觉好难好难……”萧陌尘喝着酒,絮絮地说道。
“梦寒,与含烟比起,照理姗姐就相对简单了些,可她依旧是刚与柔的复合体,显得扑朔迷离,有时,她明明在你跟前,可你就觉着她甚是遥远——”韩承旭也不停灌酒。
萧陌尘提起酒杯跟韩承旭的酒杯轻碰一下:“兴许人与人之间就好似口袋中的两个球,看似相距很近,接触的只一个点而已。”
韩承旭笑道:“梦寒,能说出这话,表明你没醉啊。上回你在陶然亭,没喝多少便醉了。莫非,这段岁月让你长了历练,也长了酒量?”
“瞧瞧,你还能笑得出!多强大的内心啊!离了女人,咱们就活不了么?……果然还是不行!”萧陌尘也跟着笑起来。
韩承旭指指萧陌尘:“梦寒,你那是笑还是哭啊?”
萧陌尘忽地高声道:“暗香——”
角落里偷看的暗香瑟瑟出现:“公子——”
萧陌尘道:“睡不踏实就过来陪你家公子喝两杯。”
暗香小心翼翼过来好言相劝道:“二公子,韩公子,今日已两次饮酒了,二位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萧陌尘眯缝着眼朝暗香看去:“暗香姐姐,你也是女人,你说说看,为何柳姑娘这么难伺候?”
暗香嗫嚅:“二公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柳姑娘好似九天仙子,奴婢一个凡人怎么能揣度出仙子的心思呢?”
韩承旭两眼发直:“说得好,本公子有赏。梦寒,向你借一下暗香姐姐成不?”
“陌尘的丫环你随便使唤,”萧陌尘对暗香道,“还不快去,可得把韩公子伺候好了。”
暗香莲步移至韩承旭跟前:“敢问韩公子,有何吩咐?”
韩承旭拿了酒瓶,往空杯子里倒酒,端起新倒的酒要递给暗香:“本公子赏酒。”
暗香吓得连连摇手:“韩公子使不得呀,奴婢滴酒不沾!”
“红酒无妨!”韩承旭举杯的手依然伸着,“姐姐不给面子啊!”
暗香向萧陌尘求救,萧陌尘道:“让你喝你就喝,你若趴下了,本公子送你回房。”
暗香无奈,主子有命,别说是红酒,就是毒酒也得服下。
暗香把心一横,堪堪的喝了半杯,气血上涌,小脸刷的全红了——
韩承旭犹在劝酒:“还有半杯!”
暗香机智地道:“二位公子稍等,奴婢像是听见叶公子的声音了。”
韩承旭道:“你去让宇航进来陪咱俩喝酒。”
暗香落荒而逃,出房直接去敲叶剑锋的门。
叶剑锋睡眼朦胧地起来开门:“半夜三更地扰人清梦,这又是为何?”
暗香带着哭腔道:“叶公子,快劝劝二公子与韩公子吧,二位公子喝酒特多,还逼着奴婢喝酒——”
叶剑锋轻描淡写地道:“多大点事!值得这般小题大作的,本公子以为天要塌了,原来是两个大老爷们儿喝酒!喝酒你也管,让爷们儿活着还有什么情趣?不碍的!他们喝趴下就不会喝的!”
叶剑锋打了个呵欠,把门果断地合上了。
暗香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去敲小魔头萧雅尘的门。
碧荷来开门,碧荷颇感吃惊:“暗香姐姐,怎么还不歇息?”
暗香一把拉住碧荷,眼泪长流:“韩公子与二公子拿酒当水喝,还逼着我陪他们喝。眼下只有小姑娘能劝劝二位公子、能替我解围了。”
碧荷当即想关门:“小姑娘尚在睡梦中,吵醒奴婢可吃不了兜着走。她的厉害你也尝过了!”
暗香抵着门:“碧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喝醉了不要紧,若是让二位公子有什么闪失,小姑娘也饶不了你!”
碧荷听了才将暗香让进屋,一齐去里间卧房。
萧雅尘双眸紧闭,脸色泛红,睡得正香。
碧荷在萧雅尘耳边低唤:“小祖宗醒醒!小祖宗——”
萧雅尘纹丝不动。
暗香也在萧雅尘耳边低唤:“小姑娘起床了!小姑娘——”
萧雅尘也没动静。
碧荷横下心来,扯着嗓子喊:“三夫人——”
萧雅尘立即弹将起来:“姗姨姗姨——”
萧雅尘费力睁开睡眼,一见二位侍女,问道:“我姗姨回来啦?”
碧荷连忙道:“没有!是暗香姐姐求你帮忙。”
暗香便在床前双膝跪地,悲悲戚戚地哭起来:“小姑娘,您快去劝劝二位公子吧,二位公子不能再喝酒了,奴婢也不能再喝酒了!小姑娘您瞧瞧!”
暗香挽起长袖,亮出藕臂。
暗香的手臂上已长满小红点。“二位公子非得要奴婢喝酒——”
萧雅尘圆溜溜的大眼喷出强力火焰:“我姗姨和含烟姐姐不在,二位哥哥是无法无天了呢!”
萧雅尘翻身下床,穿个睡袍便朝门外走,威风凛凛进了萧陌尘的房里,见萧陌尘、韩承旭喝得正嗨,便叉着腰立在二位身前。
“我是谁?”萧雅尘夺下萧陌尘手中的酒杯,怒气冲冲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