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过于惊讶,我怔怔地看着满面春风的馨雅,嘴唇好像被冻住了。
倒是桂梅,嗖一下从沙发上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跑向大门:“馨雅姐,你去哪儿了,都快急死我们了,哦,不--”桂梅指向我:“是快急死他了。”
馨雅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很短暂,但只有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我立马明白过去的那个馨雅已经回来了。
“他才不会急呢!你怎么样啊?”馨雅把手搭在桂梅的肩膀上。
“我还行,说说你吧,究竟去哪儿了?不过看你情绪还不错,怎么就不开手机呢?”
“一进这熟悉的家门,一切愁绪烦恼都突然烟消云散了,这里注定有我不能放弃的东西。”
桂梅调皮地把目光在我和馨雅脸上来回切换:“你确定不肯放弃的是件东西而不是人?”
馨雅斜了桂梅一眼,没多理会。
“你这么长时间,究竟干什么去了?”馨雅坐下来,我终于忍不住好奇。
“别问我去哪儿了,我不在你们在家怎么样?桂梅,我教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馨雅姐,走,到房间去我跟我你细说。”桂梅灵活得像只猫窜到馨雅跟前,拉起馨雅就往卧室里奔。
我正追随着她们两人的背影琢磨桂梅又搞什么鬼的时候,桂梅扭过头来急急忙忙用手指了指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随后盯着我的眼睛将手在嘴唇上比划着抹了一把。
哪知道桂梅在回头跟我比划的时候,没注意看前面,脚踢着馨雅,馨雅一回头见桂梅在跟我做小动作,马上意识到什么,二话不说,直奔室内摄像记录仪跑过去......
桂梅把舌头伸得老长,一脸苦相。
懊悔不跌的是我。
哪想到馨雅这么突然地回来了。
馨雅看着看着,脸色变得凝重,接着眉头锁得像座山峰,等关掉录像回放的时候,泪珠已经顺着脸颊爬到下巴尖了。
我则一个劲懊恼,当时只顾心疼桂梅向她表示歉意,没有再去看那个记录。因为馨雅出走的事情已经足够烦恼,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事后就根本没想起来要去抹掉内容去瞒着馨雅这回事。
馨雅不说话,我跟桂梅大气不敢出。好半天馨雅才起身,用不可质疑的声音说:“明天跟我找汪教授去。这都是什么专家呀!”
“馨雅姐,真的没必要去找医生。”
馨雅没理会桂梅说的,直接走向桂梅,撩了撩她额头上的头发,盯着还没好利索的伤痕,眼泪又流了出来:“真对不起你,连累你了,我真不该离家出走。”紧接着又托起桂梅的下巴,在脖子上检查了一圈,转向我想说什么,大概是看到我战战兢兢的样子,把话咽回去了。
桂梅好像还不甘心,趁馨雅把手从她的下巴下面拿开,继续刚才的话说:“你不用带他去看医生,越看事情越复杂。”
馨雅扭过头很生气地盯着桂梅:“你究竟什么意思,每次说看医生你就出来反对,这都什么情况了还不赶紧治疗,难道非要出了人命才算事?”
馨雅是很少发脾气的,桂梅本来还要辩解的,看到馨雅的眼神又改变了主意,梗了梗脖子:“反正听不听随你。”
我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资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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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教授身兼数职,不是你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得到的。但是汪教授电话里听说了情况后,很惊讶也很感兴趣:“真有这事啊?跟踪监测那么久一点动静没有,怎么突然又出现这么严重的梦游呢?”
毕竟这是打脸的事情,汪教授也很急,征得馨雅同意后我们午饭时间去汪教授参加活动的地方与他见面。
馨雅把复制的完整录像用手机给汪教授播放了一遍,汪教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
“麻烦你再放一遍。”琢磨了一会儿,汪教授指示馨雅。
我在一旁手足无措。
“音量,音量调到最大。”汪教授说。
“已经最大了。”
“这个女孩子是谁?”
“我公司一个员工,我不在的时候让她帮忙看着他的。”馨雅只顾跟汪教授探讨,这时才想起看一眼局促不安的我。
“这个女孩子知道你是在梦游吗?”
“她知道他梦游的毛病。”馨雅说。
“她只是听说我梦游,”我补充解释:“但她一直不相信我会梦游。”
“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个女孩子被掐着脖子也好,被抓住头发往门上撞也好,头都被撞破了,她始终一言不发,不喊叫,甚至根本就不曾反抗,是不是很奇怪?”
汪教授的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但是桂梅死活不愿意多说,或者总是像泥鳅一样滑过去。
“也许她可怜他是个病人吧?”馨雅推测说。
“她要是认为他是在梦游,有那么危险的举动,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把他叫醒才对啊?”
汪教授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对馨雅说,也像是在问他自己:“你应该注意到了吧,他虽然把这女孩打伤了,但他只是在要钥匙急着出去,出去干什么呢?按照你们以前提供的信息,他曾经半夜梦游猥亵过拼车的女乘客,可这次面对穿着睡衣的女孩他并没有侵犯女孩身体的意思,这怎么解释呢?”
“自己的手下,公司的员工,怎么能……”馨雅只说了半句,没好意思往下说。
听着汪教授在那儿分析,我此刻忘记了这是在说自己,以一个雄性的理工男的逻辑插话说:“男人也未必每个时刻都会垂涎女人的。”
汪教授的眼神看上去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惊喜地看了两秒:“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要侵犯这个女孩的冲动?”
我干嘛嘴欠!
“我根本不知道梦游这事,那还知道当时想什么了?”我窘迫地嘟哝。
“那我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当晚躺在床上进入睡眠之前想过些什么事,比如女人,或者想着要去做什么事?睡觉中是否做过梦?”
“躺在床上睡眠之前,多多少少总会想些事情的,具体想过什么,这么久了哪能还记得?”
“真值得好好研究。从监控记录里他的行为举动来看,他梦游的目的性似乎很明确。”
教授不停地自言自语。他弄不明白,我和馨雅更是两眼一抹黑,而当事人桂梅却缄口无言。
至于桂梅为何忍气吞声不喊不叫,我们只能理解为桂梅不曾实际面对过正在梦游的梦游者的经验,不知道该面对醒梦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