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总觉得有些亏欠魏元谌,每次想到那伤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她心底的愧疚之情就会浮现。
万一魏大人因为这伤出些差错,她也会不能释怀,她的身份虽然已经不是周如珺,但前世留下的坑,今生也不能不认,除非他的旧伤完全好了。
她仔细思量魏大人上次引发旧疾时的情形,觉得有些像是心疾或癔病,就算浑身发热也不该意识模糊,尤其当他迷迷糊糊地拉住她时,目光涣散,显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么想来想去,也许养心安神的药有些效用。
也不知道母亲何时会回来?眼下顾不得许多了,只能问问柳苏情形,快点留下药方,让柳苏在驿馆找些药材煎好,魏大人整日费心劳神,这药总是没错的。
顾明珠叫上宝瞳,换上一身丫头的衣衫快步走出院子。
只听宝瞳向管事妈妈道:“我们去看看夫人。”
管事妈妈正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是宝瞳就打开了门,顾明珠借着黑暗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人先去了厨房提了食盒径直到了前院。
“什么人?”
守在魏元谌住处的护卫发现有人靠过来,立即开口询问。
宝瞳将风灯提起:“怀远侯府的,来帮着驿馆的厨房送些吃食给护卫。”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
宝瞳道:“大家辛苦了,吃些东西才好驱寒。”
这位宝瞳姑娘才来过不久,魏家护卫自然认得,急忙接下食盒道谢。
柳苏本就没有睡,隐隐约约听到宝瞳的声音,大小姐可能是担忧院子里的情形前来询问了。
这样想着柳苏起身去查看,走出大门就看到了宝瞳。
宝瞳又转了一圈,这才将柳苏领到顾明珠面前。
顾明珠道:“魏大人可有好转?”
柳苏摇头:“魏大人始终没有出来过,初九进去送茶时,我看到书桌上厚厚一摞文书,魏大人一直没有安歇。”
顾明珠点点头,这旧疾一旦发起来,就不堪设想,到底还是要有些防范:“照我说的去驿馆拿些草药,煮好端过去,你也通些医理,顺带查查是否数脉,数脉属热乃邪热鼓动的脉象,寸数为心火,宜服此方剂。”
柳苏立即仔细听过去。
……
魏元谌听到外面的响动,紧接着初九走进来道:“是宝瞳来了,说是给院子里的护卫送些饭食。”
夜里驿馆会犒劳护卫,不过宝瞳送过来应该是想知晓三爷的病情吧!
魏元谌抬起头。
“三爷用不用……”
魏元谌淡淡拒绝:“不用。”柳苏会告诉他的情形,顾大小姐该是怕他旧疾复发误事,看来之前他在顾家生病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要想到这里,魏元谌又皱起眉头。
初九退了出去。
魏元谌重新将目光放在公文上,不过却时不时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响。
那脚步一轻一重,是柳苏。
柳苏在做些什么?顾大小姐吩咐下来的?在这驿馆之中她不方便以其他身份出现,也不过就是让宝瞳问问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门被初九推开了,紧接着一股药味儿飘进来。
“三爷,”初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柳苏去驿馆找了药材,熬了一碗药。”
初九舔了舔嘴唇,这是顾大小姐开的药方吧?
“你可知我是何病症?”魏元谌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柳苏,她还真的给他开了药方,那他就来听听,她盲诊的结果有几分道理。
柳苏道:“小的日观三爷面色发红,不喜饭食,猜测是热症,可否上前查看三爷的脉象?”
魏元谌没有拒绝,依旧翻着公文,随意地将手腕露给了柳苏。
柳苏将手指搭上去。
片刻之后,魏元谌自然而然地道:“你会医理?”
柳苏应了一声:“会一些。”
“与那医婆学的?”魏元谌看似更加随意,如同说件寻常事。
柳苏不疑有他,点头道:“之前向坊间郎中拜过师,后来与婆婆学了些。”
魏元谌心中一亮,果然是她,柳苏本就跟着那医婆,现在又被宝瞳叫出去指点了一番,回来就开始熬药,顾大小姐曾探看过他的病症,想来是以此为依据开的药方。
真的是她。
那她为何会用孙先生一脉的方子治病?为何喜欢吃红豆糕?
她与如珺到底是何关系?魏元谌想到这里,两个身影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心中又是一动。
柳苏望了魏元谌一眼,魏大人的脉搏很快,来去促急,果然是数脉,大小姐没有辨错。
“可辨出来了?”魏元谌淡淡地看着柳苏,他要听听她到底有何本事。
柳苏道:“大人心火内炽,扰乱心神,内伤七情所致脏腑失调,应用养心安神的方子。”
魏元谌本来微微勾起的嘴唇,此时慢慢落下,眯起眼睛望着柳苏。孙先生与他提及过,他的伤可能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当年那利器取出时残留了一些在皮肉中,一种是他患了心疾,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病症发作时,孙先生曾用养心安神的药方。
这是巧合?
不,三番两次如此,绝非巧合,她定然受过孙先生一脉的人指点,要想查明也非难事,等他回京之后就让张桐去查找线索。
有些东西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有因果。
“放下吧!”魏元谌道。
“三爷尽早服用,服了药也好歇一歇,”柳苏道,“这两日还要奔波辛苦,三爷身子不能有恙。”
柳苏退了下去,魏元谌看向桌子上的药碗,伸出手将碗端起放在鼻端,药味儿有些熟悉,苦中带着几分酸涩,他缓缓送到嘴边吞下,果然养心安神的药都有些相似之处。
是同一副药,还只是相似,他竟然一时辨别不出。
一碗药下去,他似是真的安定了许多。
魏元谌站起身,吩咐初九:“打水来。”现在就看这药是否能助他安睡片刻。
嘱咐好柳苏,顾明珠回到院子里,重新爬上床,不久之后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被褥中,一切都刚刚好,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她也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所有人仿佛都睡得很安稳。
……
从京城往太原府的官路上,还有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正是怀远侯。
连续赶路让胯下的骏马不停地喷着粗气,奔动的四蹄也越来越慢。
“侯爷,歇一歇吧!”护卫赶上前道,“这样下去马也要支持不住。”
怀远侯不得不勒住马,多少年没有这样赶路了,两腿之间磨得生疼,可他不能不着急,收到京中的消息之后,他就知道之前谋算有误,夫人和珠珠没能离开太原府去往陕西。
他实在没想到案子会查的这么快。
太原府案子有了眉目,皇上安插在怀远侯府周围的眼线也都撤了回去,他这才上奏折请求回太原接女眷。
一定要尽早赶到太原府才行,怀远侯接过水囊仰头饮下,然后看向护卫:“去前面的驿馆换马。”
……
魏元谌醒过来时,天已经开始放亮,没想到他会睡得这么沉。
魏元谌起身穿上长袍。
一股香气顺着窗子缝吹进来,并非是什么山珍海味,甜糯的味道裹在一股炊火的气息中。
魏元谌站在窗前,隐隐约约看到厨房中有人在忙碌。
风吹过,一角衣裙展露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