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裴湘的马车正在城门前排着队,就听车外传来一声极为客气有礼的问询声:
“敢问车内贵客,可是开封府来的裴女侠?小的是洛阳王家的管家,特奉我家公子的命令前来迎接。”
裴湘推开车窗向外瞧去,见一名穿着铁青色缎面棉袍的中年矮胖男子站在不远处,正朝着她望过来。
那人撞见裴湘的打量目光,连忙抱拳行礼,神色恭谨。
“我姓裴,从开封来,正要拜访洛阳王氏王怜花公子。兄台是王公子府上的管家?怎么称呼?”
“裴女侠,小的章峰,前来迎接女侠入城。咱家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前等候了,女侠若是不嫌弃,可乘换车马。”
裴湘顺着章峰的动作向城门口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一辆四角垂着琉璃宫灯的华丽马车。
那马车由两匹矫健高大的黑马拉着,驾车的是一名腰配短刀的锦衣虬须大汉,车旁还立着两名身穿粉色袄裙的清秀侍女。在城门前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旅客中,王家的车马仆人十分显眼。
“主人家盛情,小女子拜领。”
裴湘走下马车,随着王府管家章峰登上了那辆华丽的车驾。
车厢内温暖如春,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两侧的收纳格子里备有茶水点心和各色干鲜果子,正中间的软塌上斜搭着一席深紫色绒毯,边上还摞着七八本时兴的游记画册。若不是空间狭小,这里俨然是一处极为温馨舒适的房间,让人不舍离开。
等裴湘坐稳后,马车启动。这次就无需在城门前排队等候检查了,王家的马车被直接放行,一路稳稳当当地进入了洛阳城内。
在王氏府邸大门前,裴湘见到了王怜花。
“王公子?”
一身绯色衣衫的翩翩佳公子朝着裴湘绽开笑容,如美玉般风流蕴藉。
“湘湘,不认得我了吗?”
裴湘端详了好一会儿王怜花的俊美外表,方才颔首道:
“自从你来信坦诚说,你是洛阳王家的公子,我就一直在猜测,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不知你会不会用真实的样貌面对我。还有,这王公子的身份是否和‘孔公子’一样,都是伪造的。”
王怜花伸手请裴湘入府,边走边笑问道:
“那湘湘现在有答案了吗?”
裴湘莞尔:“依照我的观察,王公子现在没有易容,且洛阳王氏家大业大,想必许多人都认识怜花公子的模样。所以……这次的身份大约是真的了,最起码,这是个比较长久且固定的身份。”
修眉朗目的年轻男子悠然一笑,眼神却有些探究: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湘湘的易容本领,但你能够多次看穿我的伪装,可见于此道颇有见地。湘湘,莫非你和山左司徒氏有些关系?亦或者,和那位师承神秘的香帅楚留香有牵扯?”
裴湘摇头否认,用诚恳的语气说出让人觉得敷衍的答案:
“王公子,说实话,我已经忘记了最初是和谁学习的易容术了。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和山左司徒氏或者楚香帅的师门没有任何关系。”
“忘记了?”
王怜花皱了皱眉头,沉吟不语,好似对裴湘这样敷衍的答复很不满。
当然,他确实有理由不满。因为一个十七八岁的聪明姑娘怎会忘记自己的师父?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学习过往经历?纵然她有保密的心思,沉默不答即可,何必说出这样一听就很荒谬的借口。
半晌,王怜花忽然叹道:“湘湘,你好狠的心。”
裴湘放慢了脚步,好奇地瞧着身旁的朋友:“因为我骗了公子?”
“不,正因为你没有欺骗我,我才觉得你是个薄情狠心的姑娘!哼,我要是因为你的话生气了,责怪你,或者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就要在心里偷偷地疏远我了?”
“我怎么会疏远你?我给出的解释听上去确实很荒诞。你若因此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王怜花眼波一转,忽然一改刚刚稳重有礼的待客风度,他凑到裴湘身边低头凝望她的侧颜,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裴湘的手背,慢悠悠地说道:
“我并不愿仅仅成为湘湘的一个普通朋友,我有许多本事,只能对情人施展,还想请湘湘一一尝试呢。哎,从得知湘湘你准备来洛阳做客了,我就夜夜辗转,常常顾影自怜,生怕湘湘嫌弃我技巧不好。可是,咱们才一见面,连口茶都没喝呢,你就用言语试探我,企图把我推开推远,这不就是薄情狠心吗?”
裴湘企图把自己的衣袖从王怜花的手中拽出来,未果。
“这么说,王公子相信我的说辞了?”
“湘湘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吗?”
“唔,至少最近十七八年的记忆都还在。”
这姑娘今年也不过是双九年华,如此说来,就是不曾忘记过去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温声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湘湘的解释。湘湘这么聪明,又总是喜欢真真假假地骗人,可是我知道,一般情况下,湘湘是个坦率诚实没有坏心眼儿的姑娘。”
裴湘弯了弯嘴角,被哄得挺开心。她也不去探究王怜花是否真的相信了,反正自己感到舒服就好了。
说着话,王怜花引着裴湘来到府中的暖阁花厅之内。
两人还未落座,便有四个模样娇俏的白衣侍女娉婷而来,她们捧着翡翠荷叶水盆、茉莉玫瑰香露之类的清洁洗漱用品,浅笑着行礼并问好。
裴湘在窗前洗了手,之后被美貌的小姐姐用一块崭新的丝绸手巾温柔细致地擦拭掉水珠,而后又被另一双柔荑轻轻握住,涂抹上一种味道清新淡雅的香膏滋润肌肤。
洗完手后,四位白衣侍女安静地退出花厅,另有两位容貌气质更加出色的侍女走了进来。她们一左一右拉开厅内的刺绣屏风,露出里面已经摆好的丰盛筵席。
“公子,裴姑娘,请用餐。”
接着,两名侍女端起酒壶,静静侍立,准备伺候主人和客人饮酒就餐。
裴湘此刻委实羡慕王怜花的舒适生活,她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嫣然道:
“王公子的日子当真雅致舒坦,我客居在这里,时间久了,说不定该舍不得离开了。”
王怜花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
“若是这些能留住你,京中的那位诚王殿下也不会到现在还在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
裴湘倒是有一阵子没有听见京中的消息了,便随口问道:
“诚王殿下可好?无花后来是否返回京城了?”
王怜花取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待到花厅内只剩下他和裴湘二人了,才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诚王的一位侧妃有孕了,他最近的心情该是十分不错的。至于那位妙僧无花,他离开京城后就回少林了。这大半年来,他在佛门的名声更盛,许多世家豪族都争相邀请他去做客,不过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裴湘饮了一口杯中佳酿,笑道:
“莫非妙僧无花被京中的失败打击到了,至此真的虔诚信奉无欲无求了?这可真难得。日前在仁义庄内,我遇到五台山的天法大师,那人倒是对武林名望什么的颇为看重。”
“天法大师……”王怜花笑着摇了摇头,“他可没法和妙僧无花相比。无花啊,可真是个妙人,我之前确确实实没有发现他还有多张面孔呢,多亏了湘湘提醒。不过依我看,无花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现在窝在少林寺内,说不定在算计什么呢。你看,他不在江湖上走动,可这佛门名士的名声却越来越响亮了。”
“这倒是。算了,不提无花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接触不到,”裴湘敬了王怜花一杯酒,多谢他的此番邀请款待,同时问道,“王公子,这府中只住了你一人吗?我客居在此,可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
“这里……是明面上的洛阳王氏府邸,没有什么隐秘的东西,湘湘住在这里,尽可按照自己往常的生活习惯来,无需格外避开什么。嗯,我家中还有一位母亲,不过家母事忙,也有另外的居所,这段时日应该不会过来的。”
裴湘客气道:“应该是我去拜见长辈的。王公子,若是令慈有了闲暇,请一定要通知我,我必亲自过去拜访问安。”
王怜花“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清明的眼神儿忽又变得潋滟缱绻起来,仿佛已然醉了。
他用一种十足温柔的语气叹道:
“既然湘湘念着拜见怜花家中长辈,怜花焉有推辞之理?说起来,自从我对家母讲了湘湘的事情,家母就一直对湘湘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个好姑娘。瞧,湘湘来洛阳做客,家母便命怜花尽心招待,还允许怜花夜不归宿。湘湘,怜花可以夜不归宿呢,你莫要辜负了我母亲的一番美意。”
裴湘喝酒的动作一顿,她歪头笑睨了一眼千杯不醉的王怜花,懒得理会这个随时随地可以变得不正经的公子哥儿。
放下酒杯,裴湘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地品尝,不再说话。
王怜花心知裴湘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用心,有时候并不愿多分散精力,便也收起了酒桌上谈事情的习惯。
他安心地尝了几口菜肴,之后又用公筷给裴湘夹菜,推荐了几道他觉得今日做得最好的菜品。
两人清清静静地吃了一顿佳肴,酒足饭饱之后,又说起了裴湘在仁义庄的见闻。
王怜花知道裴湘这一年来成功追捕了好几个难缠的凶徒,心里早就对她的武学修为升起了莫大的好奇心。要知道,他初见裴湘之时,这姑娘的经脉内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
“湘湘,你习剑吗?”
“嗯,习剑。”
“厉害吗?”
“王公子,可愿赐教?”
“咱们点到为止?”
“好。”
拜访洛阳王家的第一日,裴湘就和王怜花打了一架。
裴湘专精剑术一途,没有多少眼花凌乱的招式。而王怜花则熟知众门派精妙招式,又皆理解深刻,年纪轻轻便身兼各家之长,非是博而不精的花架子。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了百余招之后,王怜花突然回旋五次,飘然而落之际手掌斜挥,猛然翻飞成一片虚实结合的青色掌影。
这掌影层叠而出,不仅威势刚猛,还护住了出掌者周身的重要穴道,委实是一招精妙到巅峰的攻守兼备的招式。
这是王怜花最满意的这一招,借用李商隐的诗句取名为“青鸟殷勤为探看”。
他只道这招式一出,总能遏制住裴湘那无处不在的剑光和剑气。却不曾想,裴湘的剑法犹如高山流水,仿若自苍穹深处倾斜而出的天瀑,剑势浑然天成且势不可挡,只一招,便击散了那虚虚实实的重重掌影。
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刹那,裴湘反手挥剑,潇洒恣意,剑锋轻轻划过王怜花的咽喉处……
竹林内一片寂然。
半晌,从濒临死亡的战栗中回过神来的王怜花忽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他缓缓抬手,复又落下手臂,“湘湘好剑法,不知比之薛衣人又如何?”
“不曾见过薛衣人的剑术,无从比较。”
王怜花好似没有听到裴湘的答案,他自顾自地答道:
“我未曾专精武学一道,确实不是顶尖儿的武者,但我清楚,我的武学修为不差,湘湘能轻松胜我,可见实力不凡。我也未见过薛衣人出剑,但我领教过中原一点红的剑法,他不如你。”
裴湘朝着王怜花站立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双腿有些酸软无力。她眨了眨眼,暗暗运行内息,发现已然迟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刚刚……你把剑横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
裴湘微微阖目回忆之前的战斗场景,旋即恍然叹道:
“是我疏忽了。不过,你这味药确实厉害,中毒的时候,我感觉不到异样,现如今察觉到了药效,也暂时琢磨不出彻底解毒的方法。”
王怜花苦笑道:“若是生死决斗,我的迷药再厉害又如何?我此时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
“王公子何必自谦。若是生死决斗,你又怎么会只对我下迷药?剧毒之物,也能顷刻间索人性命的。”
“你现在感觉如何?”
王怜花注意到裴湘始终稳稳地握着月华长剑,便知她此时对他多有防备。如果贸然上前的话,自己的身上大概就会多一个血窟窿了。
裴湘抿了抿唇,微微摇头:“不太好,勉强能站立。”
“我扶你回去吧。”
“王公子身上没有解药吗?”
“并未随身携带。”
裴湘撩起眼皮认真地看了一眼王怜花,哑声道:
“那就有劳王公子了。”
得了裴湘的允许,王怜花才慢慢靠近她。
他十分坦然地表现出对裴湘剑术的忌惮,直接走到了裴湘未执剑的左手边。他慢慢拉住了裴湘的手,缓了缓,仔细打量裴湘眉目间的神色,见裴湘没有表现出不悦。他又试探着取下裴湘右手的长剑,依旧没有受到阻拦。
王怜花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十分干脆地把人打横抱起。
裴湘有些晕眩,她依偎在王怜花的怀中,皱眉道:
“不必如此,你扶着我走吧。”
王怜花摇了摇头,这人此时哪里还有刚刚被吓得心有余悸的忐忑样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呀眨,里面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和期待之情。
“湘湘,你是客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受累?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裴湘见王怜花表情变换,便知这家伙大约想得寸进尺,遂警惕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王怜花故作为难道:“这是我新研制出的一味迷药,还没来得及制作解药。湘湘,你得稍等三五日,等解药一制成,我必然双手奉上。”
此时药性更强,裴湘觉得自己比前一刻更加虚弱。为了省力气,便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在王怜花的胸膛前,轻声问道:
“这三五日,我会一直这样虚弱无力?”
王怜花怜惜地看着裴湘,肯定地点了点头。
裴湘有气无力地哼笑了一声,道:
“既如此,我就静候王公子的解药了,在此期间,就麻烦府上的侍女帮忙照顾我了。”
王怜花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拒绝道:
“湘湘怎么会如此想?我岂是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既然是我的迷药导致湘湘行动不便,我自然会担起责任的。”
裴湘呼吸一顿,努力睁大眼睛瞪着王怜花:“你要如何担起责任?”
“当然是亲手照顾湘湘的饮食起居。我想想,穿衣、洗漱、梳妆、吃饭、如厕、聊天、休息……放心吧,我会日夜守护在你的身边的,咱们形影不离,谁也不能越过我伤害你。”
裴湘听到这人连她上厕所都不放过,忍不住“呵”了一声,心道什么毛病?
“王公子这是打算趁人之危?”
“照顾病人怎么算是趁人之危呢?”王怜花义正言辞地说道,“湘湘无需担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这方面一向不喜欢强迫人的。若无湘湘亲口索求,我不会越雷池一步。”
说着话,王怜花轻轻揉了揉裴湘的腿弯,裴湘只感到一丝酥麻酸软感自膝弯处隐隐浮现,又慢慢传遍全身,裴湘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眼睫轻颤。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小技巧?”
“嗯,这销魂手只是其中之一。家母传给在下时,言及这般手法有诸多妙处。湘湘感觉如何?可解了少许迷药带来的迟钝感?舒服吗?还想要吗?”
裴湘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有些娇憨。王怜花离开竹林的脚步又快了一些。
“王公子,还是让侍女照顾我吧,那样更方便一些。”
“湘湘,”王怜花嗓音低沉,“我知你怜惜我隐忍克制,但请相信我,没有你的允许,我肯定不会多做什么的。”
见王怜花不听劝,裴湘无奈叹息。
“湘湘……”王怜花踉跄了一下,“你?”
“嗯?”
“你也给我下药了?”
“抱歉,下药的时候,我不知道王公子是个隐忍守礼的君子,当时只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就没忍住洒了些迷药。”
“什么时候下的药?唔,好吧,我明白了,是我去拿开你的长剑的时候。”
“对呀,没有武器护身,我一个柔弱女子总要多做些准备的。”裴湘轻声解释。
王怜花晃了晃,他现在只觉得怀中的佳人有些沉。
“这药……可有解药?”
“大约需要三五天才可调配出来。”
“哎,”王怜花苦笑,“你原来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姑娘吗”
他此时终于支撑不住了,便用最后几分力气坐了下来,但却固执地把裴湘放在腿上,揽着她的腰身不让她远离他。
“你早该明白这件事的,无花和蝙蝠公子就是前车之鉴。”
“我和他们怎么能一样?”王怜花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湘湘,若是你能更相信我一些,咱们此时已经在温暖的室内了,而不是坐在这里吹冷风。”
裴湘倒是不觉得冷,因为她此时靠在王怜花的身上,等于靠着一个暖炉。
“王怜花,你身上真没有解药?趁着我还有些力气,咱们俩总得有一人能自由行动吧?若是真在这竹林里冻一晚,那可太遭罪了。”
“湘湘,我给你解药了,你真的不会仍下我独自离开吗?”
“……不会。”
“我不信。”
“恰好,我也不信,”裴湘察觉到王怜花虚弱不能动了,便开始慢慢给他搜身,反正两人挨得极近,做什么都方便。
“唔,宝贝儿,你再碰碰那里……嗯……”
“闭嘴,王怜花。”
“嗯……别……湘湘,你也练了销魂手了吗?”
“不,我只会掏心爪!”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裴湘终于翻出了被王怜花藏在腰带夹缝里的药丸,而此时的王怜花已然气喘吁吁,眼角绯红。
裴湘也累得够呛。
她小心地捏着黑色的丹药,放在鼻翼下方认真地闻了闻:“是这个吗?”
王怜花笑而不语。
裴湘可不敢随意尝试王怜花身上的药,正拧着眉头犹豫。
未曾料到,王怜花忽然低头,一下子就含住了裴湘的手指,舌尖一卷,便把那枚药丸吞入口中。
裴湘愣了一下,顿时目露凶光,张口就堵住了王怜花的嘴唇,打算把解药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