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阿黛勒,我听说你现在叫做阿黛勒·杜兰了,罗切斯特先生已经正式成为了你的监护人, 你以后会在我们英格兰接受教育并成长为一名优雅的淑女。”
裴湘微微颔首,对着诺顿·博莱曼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罗切斯特先生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我却觉得,嗯, 生活没有多少变化。大家还是叫我阿黛勒或者阿黛勒小姐,我总是忘记我已经变成一个‘杜兰’了。”
“哈哈, 那是因为你年纪小, 又一直待在桑菲尔德府。等到你再长大一些,能去学校接受教育或者进入社交圈了,大家就都会称呼你为‘杜兰小姐’的。当然, 我们这些熟人除外, 我想,我们会一直亲切地称呼着彼此的名字的。”
威廉眉目舒展, 唇畔带笑,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西奥多好奇地问道:
“阿黛勒姐姐,你也需要去学校学习吗?就是那种……要离开家很久的学习。”
裴湘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道:
“我不太清楚罗切斯特先生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但我想, 再过一两年, 嗯, 或者在他结婚之后,我大概会被送到寄宿学校吧, 或者被送到一位才德兼备的老师家中,接受比较系统的私人教育。”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家呢?”西奥多有些苦恼地皱起了小眉头,“我听爸爸说, 再过几个月,威廉和诺顿也要去上学了。”
裴湘侧头望向两名少年:“你们今年就要去寄宿学校吗?去伦敦?”
威廉点了点头:“已经定下来了,不过西奥多一直不太高兴,他想和我们一起去学校。我想,他大概是不习惯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孩子吧。”
诺顿哼笑一声,他背着家庭教师对西奥多做了一个鬼脸,又飞快摆正了表情。
“小少爷就是娇气,都这么大了,还是个需要人陪的奶娃娃。”
威廉不满地瞪了小伙伴一眼,不许他欺负小孩子。
然而,就在他转头看向诺顿的同时,西奥多也对诺顿做了个鬼脸,之后又立刻恢复成了乖巧可爱的样子。
金发少年顿时深吸一口气,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揭穿某个小鬼的“真面目”。
但威廉却不再搭理诺顿,他微微向前倾身,对着西奥多温和开口道:
“我会记得给你写信的,西奥多,你也可以给我寄信,时间会过得很快,等到学校放假了,我就回家看你。”
“好吧,”西奥多情绪不高地应道,眼中有着明晃晃的失望,“威廉,你给我写信的时候,可以多说说学校的老师和点心吗?”
威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西奥多的请求。
裴湘望着格兰特家的两兄弟,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确实亲近了许多,最起码,不像最开始那样淡漠了。
诺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他注意到了裴湘的好奇眼神,凑过来悄声说道:
“自从你离开米尔科特之后,西奥多就总喜欢跟在我和威廉的后面。我们读书上课,他也读书上课,我们出去玩儿,他也喜欢跟着。我觉得他已经到了某个特殊的阶段,就是那种非常喜欢模仿大孩子的阶段,唉,特别黏人,还狡猾。阿黛勒,你刚刚看到那个鬼脸了吧,哼,威廉总是觉得他弟弟是个天真小可爱。”
裴湘斜觑诺顿,不太客气地指出真相:
“是你先招惹西奥多的,所以,我可不会和你一起‘同仇敌忾’。相反,我觉得西奥多这么对付你挺好的,说明他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奶包。”
诺顿摸了摸下巴,扬眉道:“阿黛勒,我总有种错觉,你似乎比较偏心西奥多。”
“咦,你才发现吗?”裴湘做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当然偏心西奥多了,我和他才是同龄人呀。诺顿,你比我大了五六岁,已经太老了,不要和小孩子争宠了。”
“太老了?阿黛勒,你这话可让我伤心了,”诺顿夸张地捂着左胸口,“我原本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不过,既然我都这么‘老’了,我的礼物也一定不符合你的年轻喜好,唉,我决定不送了。”
裴湘眨了眨眼,开始考虑要不要为了诺顿的礼物暂时妥协一下。
另一边的西奥多插话道:“阿黛勒姐姐,诺顿在骗你呢,我们的礼物都已经交给费尔法克斯太太了,她说会亲自送到你的房间的。”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西奥多。”裴湘立刻笑眯眯地道谢,又扭头对着一脸失望的诺顿说道,“也谢谢你的礼物,不管是什么,我保证不会嫌弃的。”
闻言,诺顿捂着胸口往沙发上一靠:
“多谢你的‘不嫌弃’,阿黛勒,我真是万分感动,诚惶诚恐。还有,我的好兄弟威廉,你现在还认为西奥多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天使吗?你看他,总是针对我。”
威廉迟疑了一下,实事求是地说道:
“可是……西奥多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诺顿,我们确实已经把礼物交给了桑菲尔德的女管家,又不可能再去索要回来。”
这话让裴湘忍不住扑哧一笑,也让诺顿靠在沙发背上不太想说话。
西奥多见裴湘笑了,也跟着笑得眉眼弯弯。他暂时忘了因为不能和大孩子一起去上学的失落,向裴湘说起了他最近新得到的玩具和新学到的知识。
裴湘听得很认真,她先是和西奥多讨论了一会儿新玩具的玩法,之后又夸奖了他的进步。
她的每一句称赞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西奥多在这几个月的学习中,确实掌握了许多新知识。和同龄孩子相比,他真的是一个既聪明又努力的好孩子,即便是诺顿·博莱曼,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说到课业,她想起自己最近画的一些奇幻题材的作品,大概会很受小孩子的喜欢,就让索菲去帮她把画册取来。
之后,她又和威廉、诺顿两人说起了语言学习的相关话题。
“家里给我请了法语老师和德语老师,”黑发少年语气沉稳,“去学校之后,我应该还会涉猎希腊语和拉丁语。”
诺顿接着解释了两句:“威廉对外交事务很感兴趣,格兰特大人也非常支持他的志向,我倒是想学法学,将来在巡回法庭里弄个位置。”
裴湘有些羡慕,因为在这个时代,整个社会对于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培养方向是不同的。
对于有机会上学读书的女孩子来说,学习各种知识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男性,更好地为婚姻家庭做贡献。
所以,在很多寄宿学校中,某些学科是不对女学生开设的。比如拉丁语希腊语,比如法学医学,比如游泳潜水,比如其它剧烈运动,那几乎是男孩子们的专利。
如果只是课程种类少,裴湘也不会特别遗憾,因为她可以把接触到的每一门课程都学通学精,再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深入钻研,肯定不会荒芜人生的。
然而,女子学校的课程不只是种类少的问题,在深度上也有所欠缺。女孩子们需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学习如何做一名贤妻良母方面,亦或者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异性吸引力。
诺顿和威廉自然不知道裴湘心里的羡慕,犹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寄宿学校的事情,他们虽然还没有入学,但已经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一些真实可靠的消息。
这时,索菲取来了裴湘的画册。
裴湘把画册送给了西奥多,希望他喜欢册子中那些玄奇瑰丽的景色和神话传说中的物种生物。
于是,谈话的内容就从寄宿学校自然而然地过度到了绘画上。
“西奥多,快翻开看看,我对阿黛勒的作品十分感兴趣,”诺顿连连催促,“当然了,我知道,她的画肯定不会比我的画好,但是,咱们三人中,只有你得到了礼物呢。”
威廉也比较感兴趣,他知道阿黛勒在学习语言方面很厉害,就很好奇她的艺术天赋。
西奥多因为这份特殊照顾而眉开眼笑,他把画册放在膝头,小手捏着纸张的一角,就想立刻翻看。
不过,他动作一停,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裴湘:
“阿黛勒姐姐,可以给诺顿和威廉看吗?”
裴湘点了点头:“本来就是怕你无聊才拿出来的,你翻开看看吧,要是喜欢的话,我教你怎么画。”
诺顿哈哈一笑:“呀,小老师和小小学生,真有趣。”
西奥多的耳朵自动屏蔽了诺顿的打趣,满心欢喜地翻开了裴湘送给她的画册。
第一页,一头趴在金银珠宝上呼呼大睡的红色胖龙闯进了几个孩子的视线。
“哇——”
西奥多眼睛一亮,顿时被眼前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其实,不止是西奥多,就连威廉和诺顿也看得目不转睛。
仔细一看,线条和构图都不难,似乎是初学者的随手勾勒,但就是异常的生动有趣,牢牢地抓住了观看者的眼球。
过了好一会儿,西奥多有些不舍又有些期待地翻了一页。
这次是徜徉在花海中的小精灵,花精灵的翅膀被涂抹成一种微微透明的璀璨金色,仿佛是凝固的阳光,又好似蜜酿的月华……
等到西奥多把一整本画册翻完后,屋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良久,西奥多一把搂住自己的礼物,趁着诺顿和威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跳下椅子跑到自己的保姆面前,急促命令道:
“你快去把这本画册交给我妈妈,就说这是我的宝贝,请她帮我好好收藏起来,不准给其他人看,谁都不行,快去。”
保姆领命,接过画册就往客厅外走。
这时,诺顿也反应过来了,他连声道:
“等等,西奥多,没人和你抢,先把画册放在这里吧,让我和威廉再看一遍。”
西奥多并不相信诺顿,这家伙总是欺负小孩子,他催促保姆快点离开这个房间。
诺顿上前拦截,威廉也想再看一遍画册,就蹲下来和西奥多商量,西奥多则是不听不听猛摇头……
正热闹的时候,客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随着男仆的通报,格兰特夫人和博莱曼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在玩什么呢,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几个的说话声了。”
“妈妈,”西奥多噔噔噔地跑到格兰特夫人面前,示意保姆把画册拿过来,“阿黛勒姐姐送我的礼物,诺顿和威廉都很喜欢。”
西奥多仗着年纪小,直接跑上去撒娇,但是威廉和诺顿已经是小少年了,此刻却不能和他一样孩子气。两人都收敛了脸上的轻松笑意,规规矩矩地朝着格兰特夫人和博莱曼夫人问好。
裴湘也在男仆通报的时候站起身来,等到两位夫人看过来后,朝着她们行了一个问候礼。
“杜兰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西奥多的妈妈,多谢你帮助他。”
格兰特夫人本来就对裴湘有些许的天然好感,此刻见她长得漂亮可爱,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欢。
博莱曼夫人也听诺顿和威廉提起过裴湘,知道这是个很聪慧的法国小姑娘,也知道正是因为在公园中遇见了裴湘,格兰特家兄弟二人的关系才有了进一步的改善。因而,她对裴湘的感官有些复杂,但肯定是没有恶感的。
“今晚的聚会和晚宴很正式,我和格兰特夫人都认为你们还太小,不宜过早参与到成年人的社交中来。”
威廉马上点头道:“夏洛蒂姨妈,我会照顾好诺顿、西奥多和阿黛勒的,请您放心。”
格兰特夫人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柔声道:
“西奥多宝贝儿,做个讲礼貌守规矩的好孩子,听从保姆和家庭教师的安排,好好吃晚餐,然后按时睡觉,别让妈妈担心,知道吗?”
西奥多乖乖地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黏在他的画册上。
格兰特夫人看到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对裴湘送出的画册有了兴趣,她拿过画册随意翻看,只一眼,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这是杜兰小姐自己画的?”
裴湘微微颔首:“是的,格兰特夫人。”
“孩子,你学绘画多久了?”
“来英国之后,我跟着家庭教师学习了四个月左右。但之前在法国的时候,我从三岁左右就开始跟着一位老奶奶摆弄颜料和画笔了。”
“即便从三岁开始学画,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来,也实在是难得,”格兰特夫人十分真诚地感叹道。
她原本只打算随意翻翻的,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开始一页一页慢慢往后翻看。格兰特夫人的表现引起了博莱曼夫人的注意,也不禁对画册中的内容好奇起来。
虽然博莱曼夫人一贯认为格兰特夫人虚荣刻薄,不是个温顺善良的好女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有几分艺术才华的。否则的话,她也不会顺利嫁进里约子爵府,还能一直得到子爵的喜爱与偏疼。
于是,等格兰特夫人翻看完后,博莱曼夫人也拿过画册欣赏起来。
半晌,博莱曼夫人抬起头来,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一眼裴湘。她承认这些画非常不错,但是此时却有些怀疑,这些作品是否是裴湘所画。
“我倒是对杜兰小姐的家庭教师感兴趣了,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嗯,即便杜兰小姐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基础,但是……这样出彩……想必那位家庭教师的绘画功底也不错吧。”
简·爱从角落里站了出来,朝着两位夫人行礼后,认真回答道:
“阿黛勒小姐的画技不是我教导的,我不能接受这份赞誉。”
“哦?不是你教的?”
博莱曼夫人挑眉:
“这位小姐,我知道有些家庭教师为了能让主人家高兴,就会稍稍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谎言让疼爱孩子的大人们失去一贯的精明理智,一心以为自己家出现了一个天才,从而对孩子的家庭教师更加和颜悦色。但是,我不得不说,过度的吹捧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反而会毁了她们与生俱来的灵气和纯真性情。”
简·爱抿了抿嘴唇,神色变得十分严肃郑重:
“博莱曼夫人,罗切斯特先生是一位睿智慷慨的主人,他对自己监护的孩子十分负责,对孩子的每一份成绩都认真考验过。所以,在桑菲尔德府,并不存在您所说的那些虚假情形。”
“这么说,这些画当真是七岁的杜兰小姐亲手画的?你没有给予她任何指导?各种意义上的。”
“是的,夫人,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格兰特夫人摇着扇子娇柔一笑:
“博莱曼夫人,你不要这样严肃,看看,把我们的年轻姑娘吓的,对了,这位小姐,我可否有荣幸得知你的姓名?”
“简·爱,格兰特夫人,我叫简·爱。”
“哦,好的,爱小姐,请放松些。博莱曼夫人是一位有教养的夫人,虽然她总喜欢在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但我相信,她对桑菲尔德还是很客气的。她如此怀疑你和阿黛勒,只不过是无法理解一些现象而已,她无法感同身受,看法自然就狭隘了一些。”
博莱曼夫人板起面孔,不悦道:
“格兰特夫人,请你学会尊重他人,冷嘲热讽并不能让人更加高贵。”
格兰特夫人斜睨了一眼夏洛蒂·博莱曼,红唇微微勾起:
“我只是对某种现象有感而发,绝对不是在嘲讽哪些人。对于有艺术天赋的人来说,稍稍学学就能崭露头角,而对于那些榆木疙瘩、那些大脑里充满的市侩算计的俗人,就完全不同了。有些人呀,就是废寝忘食专研一辈子才艺,大概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成就。你说是不是,博莱曼夫人?”
裴湘垂眸忍笑。
她之前就听说过,博莱曼夫人的才艺并不是很突出,她是那种很务实、很严谨的性格。而格兰特夫人则能歌善舞,精通乐器,喜欢作画谱曲,还有很不错的艺术鉴赏力。
这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再加上各自的立场,日常相处时经常针锋相对。
想到这里,裴湘打量了一下几个小伙伴的神色。她发现威廉·格兰特目露无奈,诺顿·博莱曼浑身散发着一股“又开始了”的无聊随意。
而西奥多则趁着博莱曼夫人忙着唇枪舌剑的时候,跑过去理直气壮地取走了自己的画册,之后又找了个距离两个大人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
裴湘想了想,觉得七岁的自己没有必要去应对一个陌生人的质疑,也不该喜欢听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就干脆学着西奥多,找了个角落玩起拼图来。
——哦呀,我还是个小孩子,不急着长大。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热乎乎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她侧头一看,正对上西奥多的乖巧笑脸。
裴湘也朝着西奥多笑了笑,又把拼图往他面前推了推,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玩起来。
而另一边,经过两位夫人几轮的互相嘲讽,简·爱不得不取出自己的画夹子来证明一些事情。
博莱曼夫人看过简·爱的作品后,有些尴尬地哼了一声,不再提出质疑。
获胜的格兰特夫人很高兴,她认真地翻了翻简·爱的日常习作,还稍稍点评了两幅作品,提出了几条非常中肯的建议。
简·爱一开始觉得这两位贵夫人很无聊,也很肤浅。但是听完格兰特夫人的点评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偏激了,这些贵夫人看着无所事事,但其中一些人还是很有才华的。
——并不是所有贵妇人都像里德舅妈那样蛮横冷酷的。
博莱曼夫人看不得格兰特夫人像孔雀一向炫耀羽毛,就把威廉和诺顿招到身边来,用法语和德语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检验两个孩子的学习状况。
之后,她又把教授德语和教授法语的两名家庭教师喊了过来,根据刚刚的提问和回答情况,当场修改了两个孩子的日常学习进度安排。
简·爱不会德语,但她的法语不错。所以,她可以听出这位博莱曼夫人的外语讲得非常流利地道,用词更是优美雅致,生动准确。同时,博莱曼夫人提出的教学修改意见既中肯又合理,可见,她不是那种胡乱指挥的傲慢之人。
这个意外发现,更是让简·爱心生触动。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蓬勃的渴望,这渴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让她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她猛然记起之前在洛伍德寄宿学校时的一些想法,她那时候多想接触到更多的人呀,多想看到更加广博的世界呀,所以,她才毅然离开了停留了八年之久的熟悉场所,来到了陌生的桑菲尔德。
——我该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的。
——我该接触到更多的人的。
——我不该把自己困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
简·爱心生感慨。
角落里的裴湘却觉得,这种外出做客还要考察孩子学习状况的家长实在是有些过分,威廉和诺顿都非常值得同情。
她心里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见金发的诺顿偷偷回头,朝着她扭了扭眉毛,眨了眨眼睛。
另一边的威廉则有些好奇裴湘和西奥多的拼图进度。
他侧身望了一小会儿,颇有些亲自动手帮忙的意图,但又在博莱曼夫人瞧过来的时候,立刻收敛起了跃跃欲试的表情,重新变成了一名稳重小少年。
西奥多则一边帮裴湘拼图(捣乱),一边嘀嘀咕咕地模仿博莱曼夫人说外语。然后,他像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纠结着拿起一块错误的拼图,硬塞到了某个空缺处。
两位夫人没有在小客厅停留太长时间,她们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匆匆离开了。
在前楼金碧辉煌的大客厅内,还有更多更复杂的人情交际在等待着她们。
这一晚,四个孩子在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又一起读了一会儿书,弹了一会儿琴,玩了一会儿猜字谜的游戏,最后互相道了晚安,各回各的卧室休息。
而在前楼,大人们的聚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