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那个曾让她感激不已的老人,她的父亲,在临终前做了一件彻底粉碎她关于慈父幻想的事——他将一个天大的秘密藏于她处,却又将此召告天下,只为掩护他唯一的儿子。
萧琴第一次明白了真正的“舍弃”,为了哥哥,父亲舍弃了她。
于是,七岁的萧琴开始了无止境的被追捕甚至是追杀。那段日子,她从未睡过一场安稳的觉,甚至明明有银两在身,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吃一餐好饭。
千辛万苦,她终于找到了父亲临终前让他去寻找的舅舅家,然而,这只是另一场磨难的开始。
要说丰之康在大央朝那也算顶顶有名有才能的一个人物,可是此时,在场二人实在没法把他和“天下第一商”这几个字联系到一起。
“我是躲人。”青岚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拖某人的福。”
哎?
分心间,申丰雅觉得心神一荡。
骗子!
说话的瞬间就动了邪术,申丰雅索性闭上眼猛地抽出腰间软鞭。湛飞尘灵敏一躲,鞭梢自其耳边呼啸而过,撩起一丝碎发。
“申丰雅真的很好奇,尹公子说话跟放屁到底有什么区别?”
“哈哈!何必说这么直接呢,多么破坏美人的形象。这是意外,哈哈……绝对是意外……”湛飞尘状似受惊地抚了抚鬓角,“一见到美人不知不觉就用了不该用的……”
“那我是否也可以用不该用的发方法将尹公子驱逐出这间屋子。”她才不信湛飞尘是无聊出来砸场子刺激她的。
他的脚被竹榻轻轻地绊了一下,回头的瞬间,隐隐约约的发现有一张竹榻,以及榻上隐约是白色的一片衣角。
萧文虹立刻想起了被那蓝袍文士一下拉到身前的少女,年纪看上去还小,不过就十六七岁左右……然后他心下一颤。
赶忙转过身,纱帘正垂在她的身上。他连忙把纱帘一下拉开,接着看见了正在昏睡中的萧琴。光线暗暗的,他看不清她的相貌。在品竹楼的时候情势变得太快,虽然打了个照面,然而仍旧没有怎么注意到,虽然印象里,好象长得还不错。
而现在他疑惑的也不是这个。那大飞叶虽然击中了她的身,然而他不是很会发这玩意儿,且当时距离太远,固然打中了她,也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而那大飞叶也是不可能下毒的,要下也不会下什么厉害的毒。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天天劈柴吗?有没有吃苦啊?”
“姐姐……我……”
她感激而无措的望着她,然后看到萧琴从怀中掏出手绢递过来,便笑了笑接过手绢擦汗,一边说:“简秋很好。听说姐姐病了,现在好点儿了没有啊?”
“好多了。”萧琴微笑道,然后敛起笑容回过头,跟如诗说:“能不能……让我把她带回去啊?”
“做梦!”如诗冷酷的道:“她是我的丫头!也是她自愿跟来的,为什么要放她走?”
“你已经有这么多人伺候了。应沂……”
“这究竟……是为什么?”
萧明达望了望萧文虹,然后终于叹息道:“琴儿是我萧家的女儿。”
“你又怎么会知道,应沂以后不会飞黄腾达?这不成理由!!”萧文虹狠狠的望着他,然后神情也突然委顿了:“莫非……”
“他自己说过,他那儿有小荷伺候就够了的。我这儿恰好缺少一个打杂和劈柴的丫头,她正好合适!”
“这……”
“算了,姐姐。”简秋怯怯地抬头跟她说道:“四小姐待简秋也挺好的,不要为简秋跟四小姐吵了,算了吧。”
“但是……”
“萧琴,你就死心吧!”如诗微仰起下巴来说,“这丫头可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别在那里做春花大梦了!你想勾引我二哥哥,我管不了你。应沂哥哥可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这丫头只有一辈子卑贱的命!别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简秋的脸色微微一沉,萧琴却很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什么‘勾引’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好不好?谁勾引谁了?”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抓起了萧琴的手腕,凭着曾经半通晓的一点医疗知识给她诊脉。碰到肌肤的那一刻,感觉到那火辣辣的温度,面对这不难解释的症状,他也很容易的就明白了一半。再将手指搁到她的额上,便更加确定,是发烧。
剑眉蹙了蹙,望望姑娘的衣服。好象没有破洞的痕迹,是重新换了一件的,且隐隐弥漫着些药味,想必伤口是上了药了。
那她的烧是什么时候发起来的?怎么不治?而且让她躺在这样的地方,连被子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好好,文美人性子实在是急,我来只是为了谈生意,顺便访访故友。”
申丰雅冷笑:“我不会刚好那么倒霉是你那位‘故友’吧。”
“美人聪慧。”
“那生意?”
“生意机密,不得泄露。”
“那好,恕不远送。”申丰雅对湛飞尘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心。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认真起来,自己恐怕要吃大亏。
敏锐地察觉到了心上人的怒气直指自己,丰之康不明所以。
“要不是你丰之康,他们又怎么会去骚扰我这个小小的茶丰老板!”
哎哎?
丰之康眨眼:“不会吧?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最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有小鬼为证。
“你做对过什么吗?”青岚冷笑。
这个愚木脑袋的白痴,众人总说她不知好歹,将丰大少一片放心作纸践踏,可又有几人见过这厮办的蠢事。是,丰之康在经商方面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可是在感情方面就——
白痴一个!
事实上,血亲的舅舅和当时那些觊觎她所携带秘密的武林中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殴打,折磨,不过是为了强迫八岁的孩子说出他们自以为是的秘密。
然而,被逼迫着成长的萧琴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刻骨铭心的“舍弃”,已经渐渐学会圆滑,学会如何保护自己。由于那个玄之又玄的秘密,她相信,舅舅无论如何也不会要她的命。
于是,她学着乖巧,装着逆来顺受,放松他人的警惕,也幸运地认识了整个舅舅家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表姐骆小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