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
“从露,这是在你们慕容家,注意改口。”
“我若改了口,‘他们’听不到怎么办?”东郭从露有意无意地瞟了瞟窗外。
萧琴不紧不慢地道:“做戏总要做得像一点儿才是,别太无视专门负责监视我的肖小,都是人生父母养嘛,天生不入流不是他们的错。”
“尊上说得是。”东郭从露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石子突然向窗外一掷:“人不能太贪心,我们想送的情报,听去无妨,偶尔说说私房话也跟来,就太讨厌了。”
窗外立即传来两声闷哼。
他转身离去。在这清晨的雨雾中,隐去在门的拐弯口。青色的衣袍像一阵轻雾,是那么淡,那么孤独的模样……
尤应沂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雨仍旧在不停的下,他轻轻地关上窗。
心中也有悲哀与惆怅,望向这空寂的室内,自然明白,他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回来……
江雅秀知道童星海性子多疑,此刻便回望了他一眼,道:“既然十几两银子不重要,又何必问我这么多?你就是心疼你那些银子,对吧?”
“切!我是好奇。十几两银子算什么?几百两也不算多!”童星海高声说道:“但究竟这是消息不是金银首饰。”
竹园之内,萧琴停下脚步,声音有些颤抖。
“青岚……姐姐?”
“待会儿啊,我还要看看,不如给你买点儿胭脂水粉去!”
“……我要胭脂水粉做什么啊?”萧琴一边跟着秦婶婶走,一边眨巴着眼睛问:“我这样不就很好吗?”
“是要见您父亲的,当然得打扮点啦!到得知府,您就是千金小姐了!”秦婶婶说着,“千金小姐就得有千金小姐的样子,不能啊再那样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嘛随便穿一件,有时连头都不梳!”
“……我哪有不梳头……”萧琴试图分辩着,“我只是随便梳一下而已。”
她抬起头,看到童星海冰冷的视线,如同冰凌般刺入她的眼。她感到心底一阵打颤,然后慢慢的把视线移往萧文虹……
他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来,用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穿着栗色罗袍的背影。
“我不想再待在家里。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他诧异地回过头来,然后看到她从石边站起身来,慢慢地朝他走过去。淡黄色的衣摆掠过棕黄色的土地,她望着他笑了笑:“我和你退婚之后,我的父母肯定要把我嫁给别人的!我除了离开……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怔住,然后叹息:“夏青……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我不想嫁……”
“你父母一定能帮你找一个比我更好的郎君来配你,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上他?又何必离开家门远走他乡?”他沉吟:“像你这样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又如何受得了蓬门敝帐之苦?”
他的目光那么复杂,脸上也没了适才跟她说话时的温度。有很多的情绪,却独独没有了刚才那份温情,没有用那份温情望着她。
她的心底又是一阵刺痛,立即把视线收回,从地上站起了来。因为自己破坏了他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童星海……
她只是斟酌着低头拍去了衣上的几抹轻尘,然后不得不抬起头来。
却没有再看萧文虹,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看向他……
“以后你就不能再随便梳一下了!会有专门的人为你梳头。”秦婶婶说着,然后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待你。不过您再怎么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回过头来,圆圆胖胖的脸,小小的眼睛,和蔼,然而却写满担心。
然后她又回过头去,面店隔得还比较远。在道路拐弯处。
“小姐去了知府啊,一定要乖巧一点!不能再像以前在家里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能和府里的人啊闹不愉快。大户人家里就算是奴仆,和农村人也是不一样的。”
萧琴抱琴的手紧了紧,隐隐意识到其内的阴暗与复杂。秦婶婶跟她说过的关于她父亲的事,终究让她心里有不小的反感,她究竟要见到他了……
园内的石桌旁,背坐一女子,月白长衫,长发流泻,以琴月为伴,举手投足不失端庄之间,竟又仙姿飘然。
“青岚姐……九姐,是你对不对?”
女子闻声,停下音韵,缓缓回过头,唇角嗪着一丝宠溺的笑意:“萧琴,好久不见。”
下一刻萧琴几乎是扑上前去:“九姐,九姐,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褚青岚环抱着泣不成声的女子,一如环抱着当年那个爱追着自己玩闹的小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为了如今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武林尊者。
江雅秀停下脚步来望着他笑了笑,然后说:“也没什么!只不过,萧三姑娘在我们府里,我把消息传出去让人来接她。为了增添一点儿趣味,就说萧三姑娘染了肺疾。”
童星海面不改色的问:“你这是什么用意?”
“没什么用意。”她望了他笑道:“只是上次哥奴的话提醒了我,萧文虹是什么人啊?和你一样是个五品官员,凭什么推我啊?我们童家的人难道是白推的?”
童星海轻轻的“噢”了一声。江雅秀反手拍了他一掌:
“恰好,我今天去近郊游玩的时候遇上和萧文虹闹脾气的萧三姑娘,就顺手把她带了回来。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萧琴是被《晓晓佘生莲》唤醒的。
和雅、清淡的琴音,自隔壁屋内传来,宁静而安详,有如叶落天地间的静谧。
萧琴蹙眉按了按额头,虽然看天色已经午后,但是她还没有睡够。然而这琴音空灵,还真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待得她分辨出这是哪首曲子后,琴音又似温泉水,将她暖暖包裹,原本的睡意也在这水中消逝而去。
她披衣起床,悄悄的拉开门,随着格子门吱呀的轻响,她走到了回廊上。
萧琴对于外面的声音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地品茶道:“好歹都是姓慕容的,别下那么重的手。”
东郭从露无乃白了她一眼:“我比你有分寸。”
萧琴莞尔:“说吧,什么事需要你特意把盯了我两天的人支开。”
东郭从露却收了玩笑神色:“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