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郭玉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在老家,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承受了无数的压力,到了现在,越发觉得等不起了,这不,千里迢迢来了北京,想要有个结果。
她心里是有些微抱怨的,可这些抱怨在见到老谭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那个衣着简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比自己印象中的老谭老多了,她心里清楚,老谭这个人事业心强,可是却不会照顾自己,连件衣服都洗不干净的……
这几年,他在北京也吃了不少苦头,郭玉面上笑嘻嘻的,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当天晚上,郭玉与鱼游同住一起,在那间简陋的房间里,两个女孩熄了灯,说起话来。鱼游第一个开口:“我明天就回老家了,到时我把房间钥匙留给你。”
“谢谢你了鱼游,估计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要回贵州老家了。”郭玉叹了口气。
鱼游明明记得两人是说今年要结婚的,于是转向她:“你只待这么短的时间吗?”
郭玉在黑暗中摇头:“老谭说店铺生意好,离不得人,过完年没办法跟我回去……”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可仍能感觉到她的难过,鱼游小声安慰起来:“那我和他谈谈吧,让他提前把油熬好,烤鱼小勇是会的,就是炒菜有点麻烦……”
是啊,确实很麻烦,老谭视这些技术为机密,是不可能传授一丁点儿给蔡小勇的,这样也意味着他片刻也自由不得,随时都得留在店铺里。
郭玉估计也知道这事,她低声说了句:“再说吧,这么多年,我也等过来了。”
鱼游摇了摇头,还在想着炒菜的事情,说不清是老谭警惕心太强还是怎么的,但为了这个连婚都可以不结,总感觉他有点疯狂。
第二天一大早,鱼游就收拾行囊离开了红砖房,离开的时候下着雪,她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手套口罩全副武装,站在楼下往天空看的时候,眼前都是层层的白雾,真有呵气成冰的感觉。
是中午十一点的火车,而鱼游这里到火车站不过一个小时罢了,她不明白自己在这个寒冷的雪天里,这么早出来为了啥。
她站在车站等了许久,终于上了公交车,可是上车之后才知道,自己竟是晕晕沉沉地,坐了去A大的车!
“师傅,师傅停一下,我坐错车了!”鱼游急急站了起来,喊起司机。
同样全副武装的司机头也不回:“唔,等到下一站,这会儿停不了车。”
呼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的鱼游呆呆地望着窗外缓缓而过的树林,那些在夏天枝繁叶茂的树木如今都变得光秃秃的,一副萧瑟的模样让人心底凉凉的。
冬天的公交车开得缓慢,如同一头拉了重物的老牛,在这白茫茫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眼看着到了第二个站的时候,鱼游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决定不下车了,她想到A大去,在临走之前见罗老师一面。
司机在车站上吼了好几声:“刚刚要下车的妹子呢?刚刚要下车的妹子呢?”
鱼游低声说了句:“我还是不下车了。”
周围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瞄着她,鱼游却不以为意,她一直在看着窗外,以前无数次去A大,基本上都是转地铁,这辆新开通的汽车倒是第一次坐,倒也觉得新鲜。
只是很冷,真的是太冷了,虽然车上开着空调,那些寒风却能从窗缝中钻进来,刺入人的脖颈中,坦露的皮肤上,如同一根根银针一样。
到了A大,直接去找罗老师吗?还是打他的电话呢?鱼游觉得很忐忑,前段时间,自己明明很傲气,说不需要他送。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不回短信,不接电话,但是赶着去,算怎么回事?
一路上,就在她的纠结与心烦意乱中度过,终于,九点半的时候,她到了A大,看到那熟悉的校门以及鎏金的字牌后,鱼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两个人只要没说分手,他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有什么可怕的呢?
鱼游拉着行李箱,大步大步地往A大校门而去,刚刚的忐忑与焦虑已经暂时扔到了一旁,她甚至想好了要对罗老师说什么……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回家过年也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因为学术论文的事忘记吃饭,他的胃本身就不好……
思索着这些,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师宿舍楼的树下,鱼游望了望那些关得紧紧的窗户,罗老师的宿舍她只来过一次,那次自己发烧了,罗老师带她来的,在他那张铺着蓝灰色格子床单的床上,她吃了药,沉沉地睡了一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仔细想想,罗老师不太愿意她走进自己的生活,除了曾念,她甚至没见过罗老师的其它朋友……
鱼游叹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准备往宿舍楼门口走,刚刚挪了两步,忽然看见大门晃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了玻璃门之内!
那男人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可是却不显臃肿,看起来只有潇洒的意味,那正是罗老师!
鱼游心里一喜,正要上前打招呼,忽地脸色一变,马上闪身躲到了粗壮的梧桐树后,因为罗老师并不是一个人,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年轻女子……
这个女子貌似三十左右,年纪反正比自己大了不少,看起来秀气又斯文,只是太瘦了一些,高挑的骨架上就没多少肉,单薄得很。
罗老师对她倒是很呵护,出门的时候,手一直若有似无地揽着她的肩膀,颇有一股保护之意,鱼游咬紧了下唇,心想这么早两人同时走出,看起来还这么密切,怕不是普通的关系。
罗老师与那个女子一路走着,时不时对视一笑,看起来真像一对儿,两人身上的书香之气都快溢出来了,让躲在树后的鱼游特别难过。
她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林荫道上,也没有开口唤住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直到再也不见人影的时候,默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