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我记得这里有个狗洞,怎么不见了?难道被封掉了?”楚青挠着头奇怪的说道。
什么?!狗洞?
“莫要胡闹!”傅凌云脸一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去钻狗洞!
楚青若看着浑身冷冽之气环绕的他,心中越发确认,他便是在来凤镇救了她和周妈妈的那位锦衣小哥哥。
只是看样子他已经将自己忘了,楚青若的心中不免有些伤心,亏得她还惦记了他好久呢!
压下心中不适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对傅凌云说道:“是啊,公子,不钻狗洞,你想怎么进去呢?”
傅凌云一愣,看向门房。
楚青若轻笑,用手指上下比了比他的全身:“你是想吓死看门的阿伯吗?”
傅凌云尴尬不语,自己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裤,浑身的血迹,大半夜去敲门,往看门的老头面前一站,是挺吓人的。搞不好得把老头吓得背过气去,确实不妥。
用手一指墙角:“喏,找到了,在这儿。”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堆半人高的荒草堆里,隐约有个及膝的洞,想必就是她说的狗洞了。
在她紧锣密鼓的催促下,傅凌云心不甘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过去,呆呆的立在狗洞前,十分纠结的看着这个狗洞,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钻。
忽听得远处传来搜捕他的那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声:“都找过了吗?有没有?你们几个再往那里去找找看!”
楚青若大惊失色上前一阵推搡:“公子,快啊,快!”
傅凌云无奈,只得弯下腰被她推着从狗洞爬了进去,心中暗叹: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随后,楚青若也跟了进来。两人刚爬进去,便听到狗洞外一串凌乱的脚步。
“这里没有!”
“走!上那里瞧瞧去!”
楚青若拍拍胸口,好险,晚进来半步便被发现了。
缓过了气,楚青若带着傅凌云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学堂的藏书阁。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里竖立着一排排柏木的书架,显得有些拥挤,屋子的尽头处有一把同样是柏木做的木梯,通往上面的小阁楼。
两人一前一后的爬上了黑暗的小阁楼,楼上伸手不见五指。走在后面的楚青若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跤,顺便的扑倒了前面的傅凌云。
凭着多年练武的灵敏反应,本能的转过身接住了她,两人又一次摔倒在了一起。
尴尬的楚青若感觉他的胸膛像一块铁板,硬邦邦又带点温热,自己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就像在水中浮沉一般。
傅凌云则随着伤口被压到,疼的发出一声闷哼后,又闻到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之气,随着自己的呼吸忽远忽近。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只感觉得对方炙热的呼吸,一时在自己的耳边,一时在自己的鼻间,粗重而炙热。
楚七手八脚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楚青若红着脸:“我,我不是故意的。”幸亏这里没有光亮,不然他一定会发现,此刻的自己,脸已经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无妨。”
傅凌云叹了口气,若不是刚才在巷子里她扒了自己的衣衫随手乱扔,衣衫里的火折子不见了,他们现在也不需要如此狼狈了。
好不容易摸着黑各自坐好之后,两人一阵沉默。
“多,多谢。”傅凌云开口打破了尴尬。
他的这声多谢,使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巷子里的那一幕,不禁各自脸上都隐约发烫,一时又是相对无语。
从未和一个姑娘如此亲近的单独相处,尤其是这个姑娘还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沮丧的傅凌云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笨拙。
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心想,这种时候他,他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
该死的!他,他词穷了……
黑暗中,楚青若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公子现在已经安全了,那小女也不便久留。明日我会带伤药和吃食过来,公子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小女就先告辞了。”
傅凌云闻言心里隐隐失落和担心:“如何回去?”
楚青若调皮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说着,只觉一阵暗香浮动,转而他又听见藏书阁的门轻轻被打开,随即又关上,心知她已经离去。忽觉自己心中一角如冰山塌落,轰然缺失了一块,微有遗憾。
也罢,反正今日也已经体力透支,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联系了连枫和徐叔在一同回村吧。只是不知道,楚姑娘一人如何回村?
楚青若出了藏书阁,仍然从狗洞里爬出,又回到书院门口,敲开了书院的门。
看更的阿伯听她说看书看晚了,误了回村的马车,二话不说回屋里点上了一只灯笼持在手里,一边絮叨的数落着她,一边把她送回了家。
藏书阁上的傅凌云竖起了耳朵,听到了楚青若拜托了门房阿伯护送她回去,才稍稍放心,于是放松了自己浑身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肌肉,躺倒在阁楼的木板上沉沉睡去。
楚青若和看更的阿伯刚走到村口,便遇上周妈妈由阿毛的爹,阿毛的大哥、二哥陪着,手里提着灯笼准备出来寻她。
见到了书院看更阿伯把楚青若一路平安的送了回来,周妈妈感激的对阿伯千恩万谢。阿毛的爹,李叔更是让阿毛大哥飞奔回家拿来了一壶好酒送给了看更阿伯。
送走了看更的阿伯,周妈妈一路碎碎念的领着楚青若回到了家。累极了的楚青若回到家中,没等周妈妈念完,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无奈的周妈妈,只好把她扶进了房间,替她换过了衣裳,让她睡下。
一夜无梦的楚青若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完毕后,走进了厨房拿起了食盒,往里面多塞了几个馒头,又添了点周妈妈上工前为她留好菜。
提着食盒走出了家门,照例的等着阿毛一起去了学堂。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走进了学堂。一路心不在焉的楚青若心中在想:也不知道小哥哥怎么样了,一会儿休息的时候,还要赶紧去给他买药。
“若姐姐?若姐姐!”阿毛和她说了半天的话,只见她神不守舍的胡乱的点头敷衍着自己,忍不住大声叫她。
“嗯!啊?”楚青若有些吃惊,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坐在了学堂上,阿毛适才同她讲了一堆的话,自己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由得大窘。
“若姐姐,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阿毛坐在她旁边的书桌,不禁好奇的往她的书桌这里探了探身子,不解的盯着她瞧。
楚青若被她瞧的有些心虚,她在想什么?她能告诉她,她是在想一个受了伤的英俊男人吗?被她知道了,周妈妈,李叔李婶可就全知道了呀。
楚青若闭上眼睛脑补了一下周妈妈、李叔李婶围着她问长问短的打听那人家世,一脸八卦媒婆的情景,身上忍不住一股恶寒。
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不不,打死了也不能叫这小丫头知道!
“咳!”伴随着一声咳嗽,一位素衣儒装,鹤发童颜,颇有几分满腹经纶,饱学之士样子的老夫子走了进来。
课堂里所有人立刻都坐了个端正,目不斜视,阿毛也收回了身子,毕恭毕正的坐直了身体。
随着一人高喊:“行礼~”所有学子皆双手作揖,一拱到底,伏在地上齐声唱道:“学生虔请王夫子诲安~”王老夫子微微额首嗯了一声,众人起身坐好。
“今日我不讲授书本上的文章,我给你们出个题目,你们各自发表一下高见!”王老夫子说完,底下便开始窃窃私语揣测老夫子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笃笃笃!”老夫子拿戒尺敲了一敲面前的书桌:“安静!”瞬间鸦雀无声,堂下只剩下一对对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的看着王老夫子。
王老夫子捋了捋自己保养甚好的银须,开口说道:“今日便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乎?》为题目,大家各自发表一下高见吧!”
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堂下,又问道:“你们,哪个先来?”
堂下众学子一愣,这是什么题目?和国家社稷有何关系?
楚青若却是明白了,老夫子这是为了昨日她们与高有才的争执在做文章呢。转眼看向阿毛,阿毛却是一脸兴奋,用眼神鼓动自己站起来发言呢!
朝她摇摇头,瞎起什么哄,正经学子还没发言,她们两个旁听的那么起劲干嘛,一会儿又该招来不满了。
“我来!”众人闻声望去,原来是黄有才。他站了起来,轻蔑的朝后方的楚青若和阿毛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古人有云:女子通文识字,多喜爱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
故而,学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谓至言!”话音落,便有不少人拍手称赞认同。
届时,另有三两学子陆续站起来发言,其论述与黄有才大同小异,迎来堂上一部分学子的阵阵喝彩。
老夫子皱着眉头只听不语,待他们说完坐下,老夫子才出声点了楚青若的名字。
“青若,你怎么不发言啊?来来来,老夫想听听你作为一个有才的女子对这句话有何见解啊?”
楚青若被老夫子点了名,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向夫子施了个礼才开口道:“小女觉得前面几位同窗说的都不对。”
话音刚落,堂上便像开了锅一样沸沸扬扬,都在说:“怎么说的不对呢?”
“她是有才的女子,自然要说不对的。”
“就是就是!”
“嗳,我不这么认为……”
“笃笃笃”夫子的戒尺再次响起,堂上恢复安静。
楚青若接着说:“适才几位同窗所说,女子识文断字者反倒不如不识字的,那小女要请问各位同窗,若男子无德算不算是有才?”
堂下一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耿直的,心直口快的说道:“自然是无才!”
楚青若轻笑:“那便是了,照几位同窗的说法,青若是否可以理解为:识文断字算不得才,有才的又怎会不明大义,不明大义者便是无德,无德既是无才。
这与是男是女有何关系?”
话音落,堂上一片哗然,王老夫子轻抚这自己的三寸银须,露出一抹笑意微微额首,赞许的看向楚青若。
楚青若收到了夫子眼中的鼓励,便接着说道:“男子中识文断字而不明大义者何其多?女子深明大义者也不少?
前朝有元孝皇后捐出自己的首饰衣物给将士们做军饷,更组织了妇孺为军队缝补衣裳,更为了劝诫元宗帝写下有名的谏君赋。
再往前,更有女将军石红缨,保疆卫国,马上产子,背负夫君骸骨驱逐外强侵略的壮举。
更不用说古时那忠肝义胆的南夫人,为助其国主复国,不惜委身敌国国主,使用离间之计是其君臣离心。
南夫人复国后拒绝其国主册封母仪天下,隐姓埋名泛舟玉河,归隐山林。”
楚青若眼睛往堂上诸多的同窗脸上扫了一圈:“所以以此为论,无论是男是女,有德便是有才,有德之人更值得人尊重,敬佩。
所为,青若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纯属谬言,不可一概而论。”说完仍对着老夫子行了个礼坐了下来,堂下一众人一时听得竟哑口无言,堂上一片静寂。
半晌有人高喝:“说得好,无德便是无才,无论男女皆为此理!说的太对了。”
就听“啪”一声巨响,黄有才拍案而起,指着楚青若满脸的不屑:“就你也能和元孝皇后、史红英、南夫人这样的奇女子相提并论?”
楚青若犹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处惊不乱,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悠悠的小声说了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无才之人果然无德。”
黄有才一下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回过身往楚青若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楚青若大声喝道:“楚青若,你指桑骂槐的说谁!”
楚青若转过头,一脸无惧的看向他:“夫子让我们各抒己见,我只是发表了我的论点而已,而你黄有才!
于情,你一饱读诗书之人竟如此不识大体,全然不顾同窗情谊,处处针对刁难同窗,扰乱堂间授课,耽误同窗宝贵的学习时间,视为无情无义!
于理,在课堂上一言不合便要与同窗大打出手,视夫子为无物,毫无尊师重道之意,视为大不敬!似你这样的无才无德之举,你说我说谁?”
黄有才被说的恼羞成怒,突然一个暴起,张牙舞爪的冲到楚青若的面前,举起拳头就要往楚青若的头上砸去。
同窗们见状纷纷上来劝阻,几个力大的更是一把抱住了黄有才。老夫子见状气的直吹胡子,用戒尺在桌上敲了又敲,不停地怒喝:
“黄有才,你放肆,竟敢在学堂之上公然殴打同窗!”可惜夫子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劝阻声中。
气红了脸的阿毛一个猛子站了起来,把楚青若护在身后,怒目圆瞪:“黄胖子,你想耍横吓唬谁?”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到黄有才在一群同窗的阻拦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竟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然后给楚青若磕了个重重的响头!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诧异的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