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海太后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半晌才道:“你和你大哥都是从哀家的肚子里出来的,你们想什么哀家又岂会不知道,只是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后你大哥没了,哀家当时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哀家当时就在想,没了宣儿和父亲,我们海家就算是败了,先皇本就对海家多有忌惮,那哀家和言儿该怎么办,哀家的言儿还这么小,我们孤儿寡母算是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发生许多事情,哀家迫不得已将你推在了前面,哀家本想将所有路铺好,给哀家的言儿一个干干净净的黄位,可没成想被贤妃摆了一道,哀家现在才知道当时贤妃临死之时所说那就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已经为时已晚了。”
“母后!”庆和帝眼眶微红,心里很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海太后这一番话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言儿,哀家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其实有些事有因就有果,凡事有舍才有得,不要执着与过去,有些东西越握的紧越容易消散,有时候适当松一松,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哀家的言儿是最棒的,这几年你在位期间的政绩百姓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永远不要感到茫然,因为母后会永远在你身后的。”海太后笑容温婉,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
庆和帝眼眶微红扑进了海太后的怀里,好似一个委屈的孩子,无人知道即使他心思再深当初登基之时也不过十五岁半大孩子而已而已,这些年勤勤恳恳处理政事,从不敢懈怠,可终究事与愿违,如今他也不过二十二岁,心境却好似年迈的老人一般垂垂老矣。
“言儿,哀家的言儿是最棒的。”海太后轻轻拍着怀中的人,神色温柔的都快溢出水来,只是若再仔细看便能看出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绝望与不舍。
驿馆内,长孙夜刚洗漱完出来,就见到屋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过他理都未曾理会,径直擦身而过。
“大师兄,你见到我怎么都不说话?”秋水撇了撇嘴甚是不满道。
长孙夜将头发擦拭好,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半晌才道:“时候不早了,朕要休息了!”
“大师兄,你别这样么?今日你那一招天外飞石好好玩,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秋水对此甚是好奇,按理说像这么迂回的手段一点不像是长孙夜的手段,而且光凭这流言,怕是不足以动弹庆和帝半分。
“你很想知道?”长孙夜眉头轻挑,悠悠道。
秋水撇了撇嘴:“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不想知道怎么会在这?”
“那你现在立刻回去,一切明日便能知晓!”长孙夜将坐在桌旁,轻轻擦拭着手中的佩剑,神色专注而平静。
秋水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见他这样子,当下不敢出声,好歹也算是从小长大的,对于彼此的秉性他们还是了解的。
待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长孙夜将手中的剑柄相和,手指轻弹,摇曳的烛火瞬间被掐灭了,屋内一片漆黑。
走出院落的人,回头望去见屋子漆黑一片,不禁有些困惑,双眸微闪,躲在了一旁。
慈宁宫,海太后从乾清宫回来后,便挥退了所有人,将自己锁在了房间内。
已是三更时分,海太后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头饰发簪戴的整整齐齐好似在等什么人似的。
突然一阵风吹过,海太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语气莫名:“你终于来了。”
“这仇自然要亲手报,不是么?”从暗处闪出一抹身影,一袭红衣在黑暗中刺眼夺目。
“哀家有些好奇,凭你的能力让哀家无声无息消失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兜怎么一大圈子?”这是海太后直到现在都未曾明白的,其实当听到皇陵的事情时她并未诧异,反而还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而且这手段不像是对付庆和帝的,因为单凭这些流言不足以动摇地位。
长孙夜眉头轻挑:“朕想太后不会想知道的,否则朕怕你会死不瞑目!”
海太后心微微一颤,总感觉有什么好似被自己遗忘了一般,双眉微蹙:“你究竟想干什么?”
“太后畏罪自杀,庆和帝不加以阻拦,你说这个流言能否使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大秦彻底分崩离析?”长孙夜悠悠道。
“你的目的本就不是言儿,而是哀家?”原来自己每走一步都在他的算计当中,海太后整个人浑身有些发冷。
长孙夜这下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直接道:“时候不早了,太后也该上路,不知道太后是想亲自上路,还是由朕亲手送你一程?”
海太后目光凌厉的望着眼前的人,半晌才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哀家倒想问问你是为何人报仇?若是为了你母妃,那你怕是找错了人,若是为了先皇,怕是你更要感谢哀家。”
长孙夜拿着佩剑的手微微自便,不过片刻便收敛了心神:“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其实你不是早有猜测了么?当初顾皇后身怀有孕,先皇早就封锁了坤宁宫,光凭哀家怎会如此轻易将皇后置之死地,是你的好父皇亲手将毒药递给先皇后,哀家除了先帝,不刚好为你报了仇,所以说你不应该感谢哀家么?”海太后面色清冷如雪,心中如今唯一的牵挂便是自己的孩子安好,不能让自己的死牵连他。
这不是长孙夜头一次听到这番话,当初顾无暇也曾对他说过,当初他也曾起疑,但终是不敢相信,因为他的记忆中父皇母后是如此相爱的,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他不敢去问也不想明白。
“哀家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脱罪,只希望你能看在一个身为母亲的份上,不要让我的死牵连了言儿,至于以后的事情哀家不想知道也管不了,可以么?”海太后双眸微敛语带哀求道。
长孙夜突然感觉眼前的人不是那么可恨了,反而还有些可怜,他一直以为当大仇得报后他会高兴,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依旧冰冷如旧,反倒是他还有些羡慕长孙言,能有如此为他着想的母亲。
见到长孙夜点头,海太后的心微微一送,她没有再追问,虽然她不喜长孙夜,但是对于此人的人品却从未怀疑过,所以对他的话没有半分质疑,只是笑着笑着,胸口一阵闷痛,此时她便知道已经毒发了。
“欠你的,都由我来还,希望这大秦的天下能早日安定下来。”海太后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话语说完,下一秒便没了气息。
看着地上的人儿,长孙夜神色如常没有,心情没有一丝起伏,大约过了两刻钟后,他才转身离去。
一切的是是非非终是成云烟,转瞬即逝。
“大”站在角落的秋水目睹这一切,刚想开口,就被人紧紧捂住了嘴巴,刚想挣扎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反应慢了一秒,就被人带着离开了。
大约过了半晌,秋水被带到一个偏僻的院落抓着她的人才松开了手,得到了放松,秋水这才反应过来怒瞪着眼前之人:“你怎么阴魂不散,你究竟想干什么?”
薛晗蹙了蹙眉:“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这么晚了你潜入宫中究竟想做什么,你以为这宫中如此轻松任由你来去自如?”
闻言,秋水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一直跟着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可明白?”薛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沉声道。
“那刚才的一切,你也看到了?”秋水双眸微蹙,浑身戒备,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看着她如此疏离戒备,薛晗有些受伤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淡淡道:“这里没有人顺着储秀宫的后门离开,那里是护城河道,守卫的人不是很多,你就从那里离开,相比较安全一些。”
听着这话,秋水心中微微一颤,说实话薛晗对她真的不错,除了口头上的威胁,其余根本没有愧欠她的,反倒是她起初接近他目的就不纯,却没有薛晗,这些年还不知道她会如何。
“我”秋水刚想说些什么,面前的人已经转身离开,没有留只言片语。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秋水心中隐隐有些难受,站在原地良久才转身离去。
殊不知当她转头的刹那,那已经离去的人也回过了头,看到的只有那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
有些时候,或许再等一等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只是我们的脚步都走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停下来看看而已。
翌日清晨,宿醉刚醒的庆和帝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他紧紧抓紧一旁的人冷喝道:“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皇上,慈宁宫的欢麽麽来说,太后娘娘昨个夜里薨了!”小太监声音颤颤歪歪的说到,生怕龙颜大怒,一个不小心就被摘了脑袋。
庆和帝身子微微晃荡,猛地瘫软在榻上,待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如同疯了一般跑了出去。
一路上狂奔,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海太后的音容笑貌,有冰冷淡然,温柔慈爱,不论好的坏的都不停交错徘徊。
直到了慈宁宫,那急促的步伐才渐渐慢了下来,到了这儿他突然有些害怕恐慌,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慢一点再慢一点,或许一切都将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