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防盗章。小天使, 如果看到我就代表你的购买比例不足哦。 奚孤行是化神境,一把短景剑出神入化,转瞬之间剑意凛然。
牧谪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 一声惨叫骤然响彻耳畔。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沈顾容再次挥出一道灵力,直直从他身体中拽出一团掺杂红线的黑雾。
黑雾在空中扭曲嘶吼, 拼命地挣扎妄图逃脱,却被沈顾容的灵力死死扼住。
沈顾容见到那狰狞的鬼修, 瞳孔狂颤,恨不得把冰绡扯下来当个真正的瞎子。
他不着痕迹地哆嗦着喃喃道:“师兄师师师嘶嘶师兄……”
奚孤行不耐烦地说:“闭嘴!”
奚孤行干净利索地将长剑一收,甩出一个晶莹的琉璃瓶, 将空中的疫鬼收了进去。
牧谪惊魂未定, 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瘫坐在地上, 茫然看着奚孤行,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沈顾容身上。
沈顾容脸色惨白,脱力地垂下手,宽袖曳地, 身形摇摇欲坠,看着似乎下一瞬就要倒下——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伤的。
奚孤行将疫鬼收在袖中,垂眸冷淡看了牧谪一眼。
牧谪眉心的胎记已经重回了原本的模样, 奚孤行冷眼旁观, 终于明白了沈奉雪为何会对他这般特殊。
看来此人并不普通。
牧谪浑身发软, 踉跄着站起,讷讷道:“掌教……”
奚孤行余光扫到牧谪,眉头一挑,道:“去白商山寻你楼师伯, 让他为你瞧瞧,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牧谪脸色苍白,看向沈顾容。
奚孤行瞧着沈顾容都要站不稳了,直接一挥袖将牧谪给甩出了泛绛居。
牧谪一离开,沈顾容再也不用忍,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形一踉跄扶着一旁的小案倒在竹榻上。
白发从肩上垂下,凌乱落在榻上。
“哐”的一声,险些撞到了脑袋。
他艰难喘息着,口中全是浓郁的血腥气,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沈顾容家境优渥,平日里连狠一些的刮伤都没有过,自小到大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痛楚,他疼得眸中全是水雾,微微凝结在眼眶,羽睫轻轻一眨,险些落下来。
奚孤行垂眸看他,拽住他的手,将一道冰凉的灵力输入沈顾容的灵脉中。
灵脉为修士的命门,寻常人从不会让旁人轻易触碰,沈顾容被抓住手骤然一僵,本能就要缩回来。
奚孤行不耐道:“别动,找死吗?”
沈顾容只好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奚孤行为他输送灵力。
沈顾容失神地看着他,脑子都有些迷糊了,因为没什么力气说话像是在软糯撒娇。
“你扶我一把能死吗?”
奚孤行冷酷无情道:“摔死你活该——少废话,我不是师尊,不吃你撒娇这一套。”
沈顾容:“……”
滚,你他娘的才撒娇。
沈顾容张嘴骂他:“掌……”
奚孤行截口道:“沈十一,你再唤我掌教我便收手,你自己等着痛死吧。”
沈顾容立刻改口:“师兄。”
奚孤行:“……”
没出息的东西。
奚孤行的灵力仿佛无底洞似的源源不断地往沈顾容伤痕累累的灵脉中输,一点点将他再次崩裂的伤治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顾容都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奚孤行才将手收了回去。
沈顾容疼得一直在哼唧,双眼全都是水雾。
奚孤行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闭眼。”
沈顾容含糊地“嗯?”了一声。
奚孤行:“啧。”
他大概是看不得沈顾容这副可怜兮兮的矫情样子,索性眼不见心为净,拿起一旁的外袍直接扔到了沈顾容脸上。
沈顾容:“……”
当初沈奉雪就该打死这个天煞的奚孤行。
奚孤行哼了一声:“你的伤比我想象的要重,闲云城的药没太大用,要是不想死你还是挑个时间亲自去闲云城一趟吧。”
沈顾容正在掀脸上的衣袍,他手软脚软,扒拉半天都没把衣服扯开,索性继续瘫着,有气无力地随意应了一句。
“你的反噬伤太过严重,我之前便叮嘱过你不要妄动灵力,你是把这句话给吃了吗?”奚孤行将一小瓶灵药随手扔到一旁的小案上,冷淡着问他,“你那个小徒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这么冒险?”
沈顾容心想,他是小主角,天选之神,未来会成为救世主的男人。
哪怕被奚孤行输入了灵力温养灵脉,但沈顾容还是痛得几乎要翻滚,他不想在奚孤行面前崩了形象,直接下了逐客令。
奚孤行觉得他暂无身体大碍,也没多待,只留了一句“明日我来看你死没死”,便离开了。
奚孤行一走,沈顾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又开始忍不住小声地哼哼,缩在衣袍下疼出来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冰绡都被水浸湿,被他随意一拨,和衣服混在一起,找不见了。
沈顾容也懒得找,摸索着找到了奚孤行留下的灵药,一股脑塞了半瓶。
吃完了药,那疼痛又消了不少,沈顾容的哼哼声变得小了些,他迷迷瞪瞪地想:“为了回家我可遭大罪了。”
爹,娘。
兄长。
“好想回家。”沈顾容迷迷瞪瞪地想,“只要能回家,就算被先生罚抄再多书我也愿意。”
沈顾容疼着疼着都有些神智迷茫了,恍惚中想起了书中沈奉雪的结局。
沈奉雪因夺舍牧谪的鬼修而重伤,养了数年也未曾痊愈,被入魔后的虞星河强行掳去魔族,将他放置在一间密室中,日夜从他元丹中硬生生抽取灵力。
抽取灵力的痛苦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但沈奉雪却不知哪来的毅力,硬是在那痛苦地狱中挣扎了十年,最后才被牧谪逼入绝境的虞星河虐杀至死。
牧谪至死都没有救出他。
对比了一下沈奉雪的下场,沈顾容突然觉得现在受点痛楚,倒也算值了。
只要牧谪没有被夺舍残杀同门关进埋骨冢,那虞星河也就不会擅闯埋骨冢被魔修蛊惑入魔,间接避免沈顾容日后被虐杀的悲惨结局。
而那个被关在埋骨冢的罪魁祸首魔修……
沈顾容不太清楚虞星河到底是遇到那魔修后才入了魔,向牧谪讨要“那个东西”,还是虞星河这孩子本来心就是黑的。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索性不思考这个了。
沈顾容浑浑噩噩地想,等伤势好一些,定要让奚孤行将魔修诛杀,省得日后再出大乱子。
他想着想着,不知道是痛晕了还是困的,很快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沈顾容灵脉的痛楚已经消了大半,他挣扎着起身,又开始双手在床榻上摸索冰绡。
他瞎子似的摸了半天,一旁突然有人道:“好些了吗?”
沈顾容抬头却只看到一片茫茫白雾。
那人将冰绡塞到他手上,沈顾容微怔,抬手将冰绡绑在眼上,这才看清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奚孤行。
沈顾容含糊着道:“好多了。”
奚孤行毫不客气地坐下,嘲讽道:“我还想着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和师尊交代,想了一堆理由,没想到竟然一个没用上。”
沈顾容都要习惯奚孤行的毒舌了,也没在意,他看了看外面。
天已经亮了。
“牧谪怎么样了?”
奚孤行嗤笑:“你自己都去了半条命,竟然还有闲情关心别人?——他没什么大碍,那只鬼修应当是在幽州肆虐瘟疫的那只。”
沈顾容想了想书中的大致位置:“幽州?不是离这儿很远吗?”
奚孤行拿出天青玉髓,抬手一挥,一张坤舆图铺在面前。
“幽州离京州再怎么说也有千里远,疫鬼出现在这里确实古怪。”奚孤行抬手指了指坤舆图上的幽州,“我听离索说过,那只疫鬼到长赢山时已经虚弱得维持不了人形,明明将其格杀却还是附身牧谪身上,且修为大涨。昨日若是你晚出手半步,疫鬼定会夺舍牧谪。”
沈顾容挑眉:“你的意思是?”
“难道你就不觉得牧谪有什么问题吗?”
沈顾容心想,自然还是因为他是天选之人。
奚孤行见他又开始沉默,突然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沈顾容抬头看他:“什么?”
“你当初收牧谪为徒时,无人同意。你却一意孤行,险些同师兄弟门打起来。”奚孤行将装着疫鬼的琉璃瓶放在小案上,道,“你看这只疫鬼。”
沈顾容本来不想多说,省得在奚孤行面前露馅,但那只琉璃瓶中的场景太过奇怪,他欺身过去看了看,眉头突然皱起来。
那只鬼修灵体已经消散了大半,蜷缩成一团在琉璃瓶的一角瑟瑟发抖。
奚孤行将琉璃瓶微微转了个方向,那几乎魂飞魄散的疫鬼竟然挣扎着挪了个方向。
连续试了许多次,那疫鬼的朝向一直指着北方。
奚孤行抬手一指,道:“那是长赢山的方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它之所以从幽州奔波千里而来,七成是为了牧谪。”
沈顾容手指一颤,愕然看向奚孤行。
奚孤行狭长的眸子冷冷看向他,带着点强势的威压:“沈奉雪,告诉我,牧谪到底是什么人?”
沈顾容:“……”
沈顾容都懵了,我也想知道,但是书中没写啊!
两人冷冷对视,就在沈顾容险些招架不住要信口胡诌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奚孤行眼看着沈顾容马上要被自己逼得回答了,却被人打断,当即不耐烦了。
他厉声道:“何人?不知规矩吗?!”
外面有人噗通一声跪下,嘶喊道:“掌教!圣君!牧师弟发狂了!”
奚孤行和沈顾容一愣,霍然起身。
长赢山,知白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弟子已经被离索赶了出来,偌大个知白堂被一道透明的结界笼罩,应该是离索生怕灵力波及伤到人,隔绝了一方天地。
虞星河已经在一个师兄怀里哭到要抽过去,被吓得不轻。
奚孤行抓着沈顾容的手转瞬从泛绛居到了知白堂。
两人一落地,奚孤行大步流星上前,也没等其他人为他说明情况,雷厉风行直接撕开结界入了知白堂。
方才奚孤行为沈顾容输了一道灵力,让他勉强站稳,他两只手抄在宽袖中,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虞星河扫见沈顾容,立刻哭着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鬼哭狼嚎,就见他师尊轻轻伸出手抵在唇边,宽袍垂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示意他噤声。
“别怕。”
沈奉雪虽然人人惧怕,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弟子瞧见他却像是看到了救星,全都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圣君!”
沈顾容原本还想抄着手在一旁看奚孤行摆平一切,此时对上几十双眼巴巴的眼神,顿时没脸干等着看好戏了。
他拍了拍虞星河的小脑袋,一边发怂一边信步闲庭地走向了知白堂。
离索修为只是金丹期,沈顾容就算重伤也不会被他布下的结界拦住,很轻易地跨入结界中。
知白堂桌椅已经被轰成了一堆木屑,沈顾容听到里面一声嘶叫,接着一个人直直从屋舍内飞了出来,重重撞在了门框上。
沈顾容差点一脚踩到,连忙收了脚。
往后退了一步,他才看清楚方才飞出来的人,正是牧谪。
沈顾容:“……”
竟然敢打小主角,奚孤行你完了。
牧谪身形瘦弱,又因为体质问题这一年被沈奉雪折腾得不轻,若是放在平时这一下他肯定要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了。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鬼修俯身,他在奚孤行化神境的一击之下,竟然还能挣扎着站起身。
牧谪脸上的胎记已经完全消散了,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诡异的阴鸷,赤红散瞳盯着知白堂内,仿佛发狂的魔修,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是疫鬼的气息。
沈顾容一愣。
知白堂内,离索浑身是血,倒在奚孤行手臂间生死不知。
那鬼修却不知同离索有什么仇,连旁边的沈顾容看都不看,挣扎着继续扑向离索,完全不顾一旁一击就能将他打死的奚孤行。
沈顾容眼尖地扫到牧谪小指上有一根不住飘摇的虚幻黑线,好像始终都在指着同一个方向。
奚孤行脸色极其难看,看到牧谪冲过来,冷笑一声。
他霍然起身,宽袖猛地一震,短景剑握于掌心,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
那将无数妖邪诛杀的短景剑上红光微闪,奚孤行天生剑骨,杀意比用灵药堆出个大乘期的绣花枕头沈顾容要冷厉得多。
寒风剑意一出现,立刻将牧谪强行压制在原地,四肢想动都动不了分毫。
沈顾容这辈子见过最惊魂动魄的事,就是少时学骑马,因为他的胡作非为,无意中让马受惊,载着惊叫不已的他在城外奔腾了一刻钟,才被路过的私塾先生救下。
沈顾容下了马,整个人都吓得奄奄一息了。
骑一次马就能吓得高烧两天的少爷,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
沈顾容呆了半天,回过神来刚好瞧见奚孤行拎剑上前,好似下一刻就一剑了结牧谪,立刻上前:“师兄,不要伤了他!”
离人峰护短师承一脉,奚孤行看到离索伤成这样已经怒不可遏,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剑一甩,怒骂道:“你不是生平最厌恶鬼修吗?!他都被夺舍了你竟然还护着他?!”
沈顾容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强装镇定道:“他只是被附身,并没有被完全夺舍。”
奚孤行最厌恶夺舍的鬼修,对沈顾容的话置若罔闻,直接一剑冲袭而去。
“沈十一,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可是……”
几乎被夺舍的牧谪修为堪比元婴期,赤红散瞳冷然看着奚孤行。
沈顾容一看要遭,立刻想要阻拦奚孤行,但是手一抬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副壳子不能妄动灵力,只好快步上前,一边怂得要命一边却又紧闭着眼睛挡在牧谪身前。
“师兄!”
奚孤行的剑意已经冲到了牧谪面前,扫见沈顾容冲上前,他瞳孔一缩,瞬间将剑意生生散去。
一声微弱呼啸,那凛冽的寒风剑意立刻变成一缕清风,轻柔地拂过沈顾容的脸庞,掀起他的一缕白发。
沈顾容惊魂未定,长发被吹得微微飘去,半天才飘洒垂下。
奚孤行快步上前,抓住沈顾容的手猛地一拽,厉声道:“你找死吗?!”
沈顾容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强行站稳了。
他端着清冷的面容,淡淡开口。
不、不不不……
“不要伤他。”
奚孤行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下,发现并没有伤到,才把他甩开,冷冷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任由他被疫鬼附身?”
沈顾容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将盛着疫鬼的琉璃瓶递给奚孤行。
那里面的疫鬼已经在疯狂撞着琉璃瓶,仿佛要和牧谪同为一体。
奚孤行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骂道:“若不是师尊护你,我肯定一掌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他说着,抬手接过琉璃瓶,冷冷看了还在不住挣扎的牧谪一眼,直接将琉璃瓶整个捏碎。
里面的疫鬼本体被奚孤行的灵力瞬间击碎,一声惨叫化为灰烬从他指缝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正在狂怒发疯的牧谪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魂魄似的,整个人一踉跄,重重倒在了地上。
不动了。
沈顾容虽然看着很淡然,实际上腿已经在发软了。
“读书人!我只是个读书人!”沈顾容险些站不稳,有些崩溃。
一天之内两次同他最怕的鬼交手,沈顾容但凡心理承受弱一些,现在就脸朝地拍地上了。
他悄无声息喘了几口气,才低声道:“离索怎么样了?”
奚孤行探了探,冷冷道:“暂时死不了。”
他将离索抱起,看向地上躺着的牧谪,知晓已没了威胁,才冷冷留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去。
“沈奉雪,你定要给我个解释。”
沈顾容强装镇定,点头。
嗯,好,我马上开始编。
牧谪眉头皱着,轻轻抚摸着沈顾容的身体,漫不经心地说:“他一向很乖,不会无缘无故攻击旁人,许是你这只灵兽有什么问题,你还是查好底细再养吧。”
虞星河“哼”了一声,抱着雪满妆小声嘟囔:“我都问过啦,这只灵兽有一丁点凤凰血脉,长大后还会喷火的!”
牧谪揉了揉眉心:“这种话你也信?”
虞星河就信,气咻咻地抱着灵兽去找离索了。
沈顾容气愤地冲虞星河的背影叫:雪满妆留下!我们一对一互啄!雪满妆!
牧谪看到他在那气得直蹦,无奈地抚了抚他。
还以为只是乖巧的金丝雀,没想到爪子倒是挺利。
夜幕低垂,初更时满城灯火阑珊。
雪夜河两岸也全是捧着花灯的百姓,花树上挂满了红绳紧系的彩笺,晚风一吹满树飘红。
之前虞星河对牧谪的灵兽羡慕得眼都发绿了,这一回他终于也有了只,整个欢天喜地得不行,头顶着雪满妆,牵着离索的手,奶声奶气地嘚啵嘚啵。
“离索师兄,你说师尊会喜欢这种灵兽嘛?”虞星河说话三句离不了师尊,“师尊出关后看到我养小宠,会不会觉得星河不务正业?”
离索见他在认真地苦恼,笑了笑,温声道:“圣君会喜欢的。”
沈顾容缩在牧谪怀里生闷气,闻言忍不住怒道:圣君不喜欢!
圣君才不会喜欢那只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小凤凰!
雪满妆满脸呆呆地窝在虞星河头上,听到声音迷茫地回头,和愤怒的沈顾容对了一眼。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沈顾容打回了幼崽期,行事已没了之前的张扬嚣张,反倒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似的稚嫩纯真。
但是他骨子里应当还有着对沈奉雪的执念,哪怕刚才被打成那样,看到沈团子还是本能地喜欢。
雪满妆软软地啾了一下。
喜欢你。
沈顾容:“……”
沈顾容大怒:放肆——
牧谪不明白沈顾容又折腾什么,看到他挣扎着从他怀里蹦出来,忙一把把他接住,省得他摔下去。
“别闹了。”
沈顾容急得不行,自从遇到雪满妆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如何让雪满妆把他灵脉中的凤凰灵力给收回去,但每次想要冲上去和雪满妆“友善交流”时,牧谪总会把他按住,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沈顾容尝试了许多次全都失败了,只好用翅膀爪子并用地爬上了牧谪的头顶,和雪满妆平视,打算这样和他谈判。
你能将我灵脉中的灵力收回去吗?
雪满妆整个脑袋垫在虞星河的丸子头上,歪头茫然道:“什么?”
沈顾容:灵力!你的凤凰灵力!
雪满妆又理解了半天,才张大滚圆的眼睛:啊!原来我真的是凤凰!
沈顾容:……
沈顾容气得一头埋到牧谪头发里。
看雪满妆这副蠢样子,应该连灵力都不知道怎么操控,更别谈精准将他灵脉中的凤凰灵力抽回去了。
沈顾容绝望地心想: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等一个月后灵力散去后才能变成人形吗?
现在只是变成凤凰两天,沈顾容都觉得自己的思维都偏向于鸟类了,要是一个月后变回人形,他会不会连喝水都是用啄的?
沈顾容越想越觉得可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毛都炸起来了。
雪满妆看他,认真地夸赞:你真好看。
沈顾容:……
沈顾容狞笑:等我把你身上的毛全都拔光,你会更好看。
雪满妆一抖,怯怯地缩到虞星河丸子头旁边,只敢偷偷地看他。
扶献城主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离索怕两人走丢了,一手一个牵着他们往河岸边走。
雪夜河星光点点,映衬着皎洁月色仿佛一片茫茫雪川中的火莲,载着百花的画舫传来声声雅乐,还有人往岸边抛着别离草。
虞星河乖巧地问离索:“师兄,咱们也要去坐大船吗?”
离索视线在人群中漫不经心地看着,仿佛是在寻什么人,闻言低头笑道:“星河想坐?”
虞星河点头:“那有好多人呀,好热闹。”
离索又问牧谪:“牧谪想坐吗?”
牧谪:“都行。”
离索也知晓牧谪不争不抢的性子,弯腰把两人一左一右抱着,顺着人群上了一艘画舫。
沈顾容对白日看到的水鬼还有畏惧,原本还在对着雪满妆骂骂咧咧,一上了画舫他立刻怂了,蹦回牧谪衣襟里,连头都不敢冒,唯恐再看到不该看的。
画舫上下两层,虞星河想看花,离索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飞庐。
将雕花窗打开,两岸和远处河景悉数映入眼帘,视线一绝。
牧谪看了一眼位置就知道离索师兄花了不少灵石,但见虞星河开心得直蹦,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飞庐的位置不怎么大,三人所在的小隔间被用曳地的竹帘分开,只能隐约瞧见隔壁的人影。
落座后,牧谪将沈顾容捧着放在桌子上,挑选了几块点心掰碎了给他。
沈顾容不想吃,扭头就要蹦着去找雪满妆。
但是当他一离开牧谪手边几寸处后,牧谪就会把他强行抓回来,抬手圈着不让他乱跑。
沈顾容不明所以,只好装作乖巧地低头啄了几口糕点。
凤凰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沈顾容味同嚼蜡啄了几口后,突然发现一道名叫“滚雪团”糕点上的熟芝麻味道还不错。
他抖了抖翅膀,开心地啄了起来。
牧谪看了他一眼,警惕的姿态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沈顾容啄了一会后,画舫突然微微一晃,好像是靠岸接其他客人了。
游了片刻,扶献城的焰火开始陆陆续续在天边绽放。
牧谪还从未见到过焰火,还被突然响起的炸声吓得轻轻一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趁牧谪在看窗外焰火时,沈顾容偷偷摸摸地从牧谪圈起的手臂蹦出去,连扑带爬地就要去找虞星河身边找雪满妆。
他才刚扑了几步,身体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接着整个人悬空,再次被牧谪逮了回去。
沈顾容正要装傻,突然感觉握着他身体的手微微传来一阵力道。
之前牧谪捧着他都怕把他碰疼了,力道从来不敢放大,而现在他好像没了顾忌,直接紧紧抓着沈顾容的整个身体,眸光沉沉地看着他。
好在沈顾容一身绒毛,被握着也不疼。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脸色阴沉的牧谪,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牧谪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另外一只手抚了抚沈顾容的小脑袋,声音又轻又奶,还带着点孩子的稚嫩。
“你是我的。”
像是孩子宣告玩具主权似的,但沈顾容听着,不知为什么却感觉后背一冷。
牧谪看到他呆住了,又将掌心的力道松了些,垂着眸轻柔地摸了摸沈顾容的头。
“别总想着去别人那,如果你还想偷跑,我就只能拿链子把你锁起来了。”
沈顾容:“……”
沈顾容幽幽地看他,心想若我现在是人身,你小子肯定也要被逐出师门。
平日里牧谪性子稳重,行事不温不火的,时不时还带着些不讨喜的阴沉,和虞星河一比存在感堪称稀薄,有时连自诩公平的离索都会本能偏爱跳脱的虞星河一些。
沈顾容本来还觉得牧谪是个随遇而安的乖孩子,只是被沈奉雪“虐待”后有些寡言少语,现在这番话下来他才明白,牧谪之前并不是不抢,只是懒得争抢对他来说并无意义的东西。
而这只鸟……
牧谪从刚捡到它时就倾注了过多的注意力,对它的情感甚至比沈奉雪还要多。
牧谪自从随沈奉雪来到离人峰后,手中一切全都是沈奉雪一厢情愿给他的,灵物、地位甚至是修为,他宛如一个空壳,被人强行塞满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他却从不觉得满足,心中只有惶恐。
牧谪为活命,自小便会察言观色,仅仅只有六岁却比一些大人更加透彻,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看不透那个一身仿佛霜雪缠身的沈奉雪。
他的师尊,青衣白发,眉目间仿佛有着化不完的冷意,骤然抬眸时,一个眼神都能让牧谪在炎炎烈日下浑身发冷。
牧谪所拥有的东西,全靠沈奉雪决定去留,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受自己掌控。
这只无意中闯入他生命中的小小灵兽,或许只是他为了证明自己还属于自己的唯一证据。
牧谪垂眸轻轻摸着沈顾容,见他不吭声了,才把他放下来。
这次沈顾容不敢再跑了——要是牧谪真的拿链子把他锁起来了,沈奉雪一世英名被尽毁,哪怕死了大概也要跳出来和沈顾容同归于尽。
岸边人群熙攘,画舫的小厮恭恭敬敬地将前来乘船的一行人迎上来,无意中抬头扫了一眼,脸色瞬变。
来的一行人有六人,暗红披风上绣着龙飞凤舞的诛邪暗纹,在烛火下也能看得清楚。
“诛邪……大人。”小厮脸色苍白地陪着笑,“我们这画舫上有离人峰的辟邪符,应当没有鬼祟作怪,不知……”
诛邪行事阵仗往往很大,若是真的有妖邪和诛邪打起来,八成整条河都要被炸了。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衣着宽檐帏帽看不清容貌,他声音低沉:“画舫并无邪祟,我等只是来寻人。”
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将他们迎了送去。
入了画舫,帏帽男人旁的诛邪低声道:“温大人,洞庭水鬼能力诡谲,一入雪夜河定是如鱼得水,我们若不早些将其抓捕,恐生事端。”
温流冰置若罔闻。
那人见他一门心思只想找人,想要再催促却又知晓温流冰独断专行的性子,无声叹了一口气,不再提此事。
另外一个诛邪扫了一眼装饰奢靡的画舫,不太确定地问道:“大人,圣君当真会在这种地方?”
温流冰这次开口了,沉声道:“弟子契不会出错。”
“可是您……”
温流冰眉头一蹙,回头看他,气势不怒自威:“嗯?”
诛邪讷讷道:“您……不是有晕船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