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更迭,晨昏交替,晚风带着夜色的凉意,白日褪去,据说潜藏的妖魔精怪,这时候都会开始骚动出没……
俞未觉得后背寒津津的,有种撞了邪的感觉。
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紧张得吞了吞口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整个人都是懵的。
“霍……”沈疏词手指被他攥着,他的手依旧干燥粗粝,只是手心温度却高得惊人。
她话都没说完,只觉得手指被他扣紧,他手腕略微用力,自己身子被轻轻一扯,朝他撞过去的时候,便感觉额前落下一许灼烫。
柔软的……
可灼灼热意,却好似渗透进她的额角,瞬间将她整个脸都染得通红。
逢场作戏的话……
需要如此逼真?
蜻蜓点水,却好似在她心头烧了把火,野火肆虐,浑身都燥热起来。
俞未算是彻底傻了眼……
他又并非不识趣儿的人,手都牵了,他很清楚了,说真的,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卧槽——”饶是淡定如霍家人,都惊呆了,“亲……亲了?”
“你特么小点声。”
“咱们爷真不愧是干大事的,他俩再没进展,我都要急死了,我看就这架势,今晚就能直接上本垒。”
“还真有戏。”
……
短短一瞬,沈疏词脑袋发懵,他靠得很近,不仅是目光所及之处,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染上他的气息,密不透风把人缠裹着。
“去那边等我,我和他聊两句。”
嗓音沉沉,虽然如常的嘶哑冷冽,却已揉了诸多温情。
沈疏词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朝着另一侧走去,过了十几秒,看了眼不远处正和俞未说话的人,方才窒息的心脏,才好似倏得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方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此时额头好似还发着烧,而他最后说得那句话,又太过温柔,这一切都不似真实存在的。
**
沈疏词一走,就只有俞未单独面对着眼前人,冷面瘟煞,尤其是此时天色逐渐暗淡,气氛就更加让人害怕了。
最主要的是……
他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你。
俞未实在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霍爷,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和沈小姐是……”
“联系方式还要吗?”
“不要,不要了。”他哪儿敢要啊。
“周末约她出去?”
“我真不知你们的关系,所以才……我以为就是普通相亲,我对她……”
“我能理解。”霍钦岐说话没什么起伏,观察不到他此时的喜怒,自然无法得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会让人更加忐忑,“她很好,你喜欢,也正常。”
俞未皱眉,这话说得……
怎么还有种很骄傲的感觉?
“那你们的关系,席老师是……”俞未试探着询问。
“你很关心我和她的关系?”
“不是。”俞未不敢再说话了。
这人说话好像有毒死人的本事,他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过仔细一想,如果他俩早已暗通款曲,自己女朋友和别人相亲,还被他撞见,没有一点怒意,也很奇怪吧。
沈疏词如果能嫁到霍家,那肯定是比嫁给他更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正常交往的话,干嘛不告诉家里人?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是和他职业有关?
俞未短短数秒,脑子里千回百转,思量了太多事情。
而此时霍钦岐的手机震动起来,这次真的是领导打来的电话,“麻烦你带她先回去,我有个很重要电话。”
“哦,好。”俞未与沈疏词说了,两人就先离开了林子。
沈疏词离开时,转头看着正在接听电话的霍钦岐,四目相对,她心头一跳,飞快地移开目光,同俞未先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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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气氛同样尴尬,快到门口时,俞未主动开口了。
“难怪沈小姐对我一直很冷淡,我本来还以为是你的个性问题,或者是我不够好,你看不上……”
“不是。”沈疏词脑子乱得很。
这人一上来,一番骚操作,她此时还久久无法平静。
“相亲的事,看得出来你事先也不知情,没有当着席老师的面,给我难堪,我已经很感激了。”
俞未想着,事情是瞒着沈疏词的,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相亲,没有给自己一点脸色看,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也不是有心隐瞒,毕竟她提前不知情。
“你别有压力,也不需要有什么负罪感,感情这事儿,需要两情相悦,你和霍爷既然没和他们说,我也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
席芳礼既然能看上俞未,他自然不是什么差劲的人。
“回头我私下和老师说,随便找个理由就行,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难做。”
“如果你觉得我这人还行,就当是今天多认识了一个朋友。”
沈疏词原本还觉得事出突然,对俞未来说,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他非常有风度,点头应下他的话。
两人都没有相亲处对象的尴尬,接触起来,自然没有之前的尴尬拘谨。
回来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两人周遭的气场变得不同了,席芳礼自然很高兴,以为两人深入交流后,对彼此熟悉了。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只能负责牵线搭桥,后续如何发展,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以前逼过儿子相亲,闹得很不愉快……
儿孙自有儿孙福,剩下的事只能顺其自然。
……
霍钦岐进来的很迟,江锦上多问了一句,“现在要走?”
“不是。”
众人上桌吃饭后,老太太就喜欢热闹,加上很少见到霍钦岐,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感慨岁月催人老,“……以前你上学,在我们家住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也这么大了。”
“小霍啊,你想没想过从上面退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霍钦岐。
他寻常执行的任务,都比较危险,主要是他这个职业,也是有年龄的,30岁的人,你和20岁的小伙子比,身体各项机能总是有差别的,况且这么多年摔打,死亡线上挣扎了无数次。
霍钦岐的年龄,从一线退下来也很正常。
“不上一线,也能做别的,你的年龄,也该结婚成家,安定下来了,为国家效力,方法很多……”
自家孙子都陆续有情况了,老太太把他当亲孙子看,自然也希望他平平安安,早日成立自己的小家庭。
“我知道。”霍钦岐应了声。
老太太点到即止,也没多说,倒是沈疏词低头吃着东西,偷摸看了几眼霍钦岐。
神色如常寡淡,只是想起树林里的额上吻,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老太太后来就提起了江宴廷的婚事,想邀请席芳礼出席……
“我还有巡展,如果到时候有空,我肯定要过来讨杯喜酒。”席芳礼笑着。
说起江宴廷结婚,自然就会提起江锦上与唐菀准备何时办酒之类的,席芳礼一直说老太太有福气。
“我哪儿来的福气啊,你都不知道这几个小子,小时候有多让人操心。”老太太说得客气,孙子优秀,她还是很骄傲的。
“你家老三肯定就很省心,模样周正,学习还那么好。”
……
唐菀差点笑出声,沈疏词不明所以,低声问她,“怎么了?”
“幸亏师傅没女儿,要不然肯定要塞给三堂哥,对了,他原本还想着撮合你和三堂哥的……”
“噗,咳——”沈疏词差点被米饭给噎着。
“昨晚三堂哥来吃饭,他知道你们都住在河西,还旁敲侧击问了他觉得你怎么样,你猜他怎么说……”唐菀靠近她,两人嘀咕着。
席芳礼是太喜欢知识分子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原则,就试探着问了下江时亦。
“说什么?”沈疏词皱眉。
她和江时亦?这老头子怎么想的?
她嫁到江家,这岂不是乱了套。
“三堂哥说,你是我的小姨,所以他把你当长辈,很敬爱你。”
敬爱?
沈疏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与江时亦接触实在不多。
“对了,之前委托三堂哥给你的喜帖,收到了吧。”唐菀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随口这么一说。
“喜帖?”沈疏词怔了下。
“就是大哥和嫂子结婚的喜帖啊。”沈知闲是给唐菀的,后来被江时亦拿去了,只是唐菀那时间很忙,江时亦做事也比较稳妥,她也没特意询问沈疏词是否收到了。
江宴廷与沈知闲的喜帖,那不是……
沈疏词抬头看了眼正偏头与江锦上说话的男人。
“三堂哥不会没给你吧?”
“给了,早就收到了。”沈疏词笑着。
可请帖却不是江时亦给的,而是霍钦岐亲自送给她的。
沈疏词想着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加上喜帖的事,心底起了层微澜,若说对他的心思,毫无所觉,那情商就真的太低了……
今日的事,就算是逢场作戏,可无缘无故的,谁会去关心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姨妈,这道菜是你很爱吃的,特意给你做的,你多吃点。”唐菀今天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对她各种讨好,拿着公筷,给她夹了点菜。
“我自己来就行。”
……
可沈疏词心底千回百转,说不出何种滋味。
**
吃完饭,席芳礼本想让俞未送沈疏词回去的,只是她自己开了车,加上还有霍家人开车同行,也就没强求。
他没麻烦江锦上与唐菀,只是让俞未送自己回酒店,无非是想单独和他聊一下对沈疏词的看法。
不过俞未说聊了一下,觉得性格不合适,可能更适合当朋友,席老叹了口气,觉得可惜,但缘分的事,又无法强求。
而此时霍家的车,紧跟着沈疏词的,直接驶入了她的小区,她停好车下来时,霍钦岐已经在单元楼前等着了。
沈疏词这一路上,脑子挺乱的,有些想法一旦生根发芽,疯狂滋长,就完全不受控制。
“那个……没想到你今天在江家还能……”
“我出去给猫买了一些东西。”
沈疏词这才想起,他还约过自己,只是她提前答应了席芳礼,就推掉了。
“嗯。”沈疏词低咳一声,“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帮忙。”
“你急着找对象?”
“可能是我爸妈有点急吧,今天的事,我知道你只是想帮我,逢场作戏而已。”沈疏词心底隐隐明白,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如何能说透。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她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叫嚣,他身上的气息,就像是雪后松林,微冷。
可她很清楚,他在看着自己,眼风很热——
霍家人坐在车里,也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在小树林都亲了,现在磨磨蹭蹭得干嘛啊!直接上吧。”
“去屋里聊也好。”
“让我们在外面守一夜,我也心甘情愿。”
……
沈疏词见他久不说话,指了指楼上,“挺晚了,我就不邀请你上去坐坐了,我先上去了,晚安……”
可她刚拔脚离开,手腕就被他扣住了。
入夜的风,阵阵微凉,可他手心的温度,却炽热滚烫着。
“如果你有需要……”
“你的男朋友,我可以试试。”
他声音低沉喑哑着,似乎带着一种难掩的穿透力,撞着她心慌意乱。
霍钦岐并没做其他多余的事,只是似乎不想松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腕处揉搓了两下,方才松开,“上去吧。”
如果他紧追着问,沈疏词的确不知该怎么办,此时只能听他所说的,转身上楼,脚步仓惶,差点踩空了楼梯。
等她开门进了屋,打开了灯,整个人靠在门上,心脏还在剧烈起伏着……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着她的心头,难以弥散。
而霍钦岐待她屋里的灯开了,又在楼上看了一会儿,方才上车离开。
霍家人都急疯了,却又知道,有些话,不该就算问了也没用。
而霍钦岐回去之后,将今日买的猫咪用具都归置好,他本就是个行动派,收拾好,把猫安置在猫窝里,又给沈疏词拍了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字。
沈疏词已经被他搞得心慌意乱,看到猫咪的照片,小奶猫温顺可爱,又是她自己选的,心里被勾得很难受……
想去看猫,又绕不开他!
真是疯了。
**
唐菀倒是很过意不去,觉得坑了沈疏词。
“小姨妈今天肯定很难受,晚饭都没吃多少东西,当时的确很尴尬。”沈疏词晚饭吃得少,唐菀想当然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哪里知道,沈疏词是藏了心事。
“回头和她道个歉,她能理解的。”江锦上拿出新买的面包虫干,给万岁爷喂食。
许是天气回暖,万岁爷比平时活泼些,挥舞着短小的四肢,仰着脖子去咬虫干。
江锦上捏着虫干,又想着今日霍钦岐买的猫窝那些,微微皱眉,他最近真的很古怪——
之前种种,已经很惹人怀疑了。
养猫,买东西,一只公猫,居然弄了些花里胡哨的颜色,那种东西,和他家,怎么看都不搭。
唐菀洗澡的时候,江锦上又去锻炼了一下身体,江措和江就都跟着他太久,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二爷说,霍爷的事,让您千万别插手。”江宴廷知道江锦上的性子,提前和江措他们打了招呼,也是担心,江锦上卷进不好的事情里面。
“我知道!我就是比较好奇,他那只猫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也想养一只。”江锦上笑着,不能调查他,还不能调查一只猫?
江措与江就对视一眼……
您这还不是在打他得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