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完,不等爷爷再说他什么,就一溜烟儿地跑出门去了。
爷爷一转过身来,就瞧见奶奶正在看着他,便又做错事儿似的转过身去不看她了。
“你还好意思躲我?到底是怎么搞得?从前身子那么硬朗的一个人,竟然——我真的是——”
奶奶也实在懒得说爷爷了,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她都不能想象,在失去了父亲和亲弟弟之后,要是再失去爷爷,那她以后到底要靠什么活下去?
她本来是想见了爷爷之后,狠狠地骂他一顿的,想把这几年自己心里的委屈全和他说了,不管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就想叫他当一回出气筒,谁叫他是她的男人?
可是一瞧见爷爷枯瘦的身板儿,奶奶就心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民以食为天,一个人的胃要是出了问题,那就什么都完了,更何况大夫刚刚和奶奶说,极有可能要把爷爷的胃给切掉一块儿下去。
一想到这里,奶奶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春华,老首.长前两天——过世了。”
爷爷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随即,身子就开始小幅度的抽动着。
奶奶一下子就愣住了,爷爷这会儿的心情,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锦玉哥,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和你说什么,或许都不能叫你好受,但是,我想叫你知道,你还有我,还有建业、宝业、立业和守业呢。”
这时,爷爷身体的抽动幅度开始越来越大,渐渐地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以致于奶奶可以清楚地看到爷爷脸上的泪痕。
“听说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饱受病痛折磨,却仍然坚守信念,没有丢掉骨气。我作为他曾经的警卫员,真的既痛心又骄傲。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从我加入组织的第一天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的动摇,这么的想骂一句脏话。
春华,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此刻我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一家之主,首先应该考虑你们的感受,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无视我的内心。
我现在,真的有点提不起精神来了,可要是我就这么萎靡下去,你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
看着这样的爷爷,奶奶也是心痛不已,忙上前去紧紧地握住爷爷的手,摇着头安慰他道:“锦玉哥,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着你重新找回状态,我会等着你的,我从前也等过你的不是吗?”
奶奶说话的时候,把爷爷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爷爷再一次从她眼前消失似的。
爷爷当然能感受得到奶奶此刻的焦虑,他也知道奶奶刚刚经历过什么,所以更为自己的这种状态而自责。
看着奶奶泪流满面的和他说了这些话,爷爷什么都没说,便扭过头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爷爷才缓声说道:“大夫说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能吃,你赶了这么多天的火车,肯定累坏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