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天不遂人愿。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仅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缓和这两父女之间的矛盾,甚至,连她自己见到祝烽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祝烽不再到翊坤宫留宿,也不再跟南烟一起用膳。
若不是天气转凉,尚衣监特地给她送来了一件新作的袍子,用料是极其珍贵的雪貂皮,送衣裳来的太监还笑眯眯的再三道贺,说是皇帝陛下亲自交代的这件衣裳,南烟自己都有一种错觉,可能自己真的要受到皇帝的冷遇了。
等到若水他们送走了尚衣监的人,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南烟坐在卧榻上,膝盖上放着那件大衣裳,一只手还不断的轻轻抚摸着蓬松的皮毛,像水一样光滑,若水笑着走上来,说道:“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
“……”
南烟抬头看向她:“放心什么?”
若水笑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并没有因为大公主的事而迁怒娘娘。”
南烟苦笑了一声。
到底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还有那些出生入死的情分,祝烽倒也不至于。
只是——
即便他对自己如此,可心平犟成这个样子,跟自己的父皇能冷战整整一个月,这件事还真的不好收场。
天底下,哪有见皇帝给人低头服软的?
他们在金陵也呆了好几个月了,虽说祝烽那边还没见有要启程回京的意思,但毕竟不可能一直这么呆下去,到时候回了京城,两父女还是这样,那可怎么得了?
宫里的人要说眼馋南烟的地位的,也有的是,虽然不敢有什么动作,但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有机会,一颗针掉进水里,都能掀起三尺浪来。
吃亏的又是谁?
想到这里,南烟又叹了口气。
若水说道:“娘娘,皇上特地交代给娘娘置备了新衣裳,怎么你反倒还愁眉苦脸的啊。”
南烟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勉强扯了一下唇角。
“谁愁眉苦脸的了。”
“那娘娘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这可是皇上特地嘱咐尚衣监为娘娘置办的。”
南烟实在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只能道:“高兴,本宫高兴。”
说着,又捏了一把手里的衣裳,道:“这衣裳也就领子好,别的地方都单薄,在南方过冬还凑合,这要回了京城,怕是要给冻出毛病来的。”
“啊?”
若水一愣,伸手接过那衣裳看了看,果然,虽然衣领和袖口缀着蓬松的皮毛,可整件衣裳并不厚重,要过冬还真的能靠这个。
若水都着嘴道:“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得禄来报:“娘娘,顺公公来了。”
南烟一听,立刻抬起头来。
只见小顺子领着两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过来,只他一个人进了门,走过来对着南烟拜道:“贵妃娘娘。”
最近祝烽不怎么到翊坤宫来,有什么事都是小顺子代为通传,南烟便问道:“顺公公有什么事吗?”
小顺子一抬头,就看到了若水手里捧着的那件衣裳,笑道:“尚衣监已经把衣裳给娘娘送过来了?这可是皇上特地交代,上好的雪貂毛,只这一件呢。”
若水立刻笑道:“娘娘可喜欢了。就是——”
小顺子道:“怎么,是有什么不合身的?那立刻让尚衣监的人过来改,还来得及。”
南烟摆了摆,笑道:“也没有不合身,只是觉得稍薄了一些,在这儿穿穿还罢,若回了京城是不敢穿着过冬的。”
小顺子笑道:“娘娘多虑了,皇上让尚衣监给娘娘做这衣裳,就是在南方过冬的。”
南烟道:“怎么,皇上还不打算回京,还要留在金陵?”
小顺子道:“皇上是不回京,只是,也不打算留在金陵了。”
南烟一愣:“什么?”
小顺子道:“娘娘,奴婢特地过来传话,皇上有旨,三日后起驾南巡。”
“什么?”
南烟都惊呆了,若水也发出了诧异的呼声:“还要南巡?这,这不已经是南方了吗?”
听到这话,小顺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烟也立刻说道:“不懂就别开口,丢人。”
若水吐了吐舌头,立刻缩起脖子站到南烟身后去了。
而南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像是有些回过神来,她抬起头来神情复杂的看向小顺子,说道:“皇上的目的地,是不是邕州?”
小顺子高深莫测的笑道:“这阖宫上下,能懂皇上的,也就娘娘了。”
南烟没有说话,脸色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之前就知道,祝烽这一次南下面子上是巡幸金陵,看看这里重建的情况和民生如何,但实际上,他一直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比金陵更南边的地方,之前灾荒的时候金陵拿不出粮食,是靠着太子从其他地方调派的粮食过来才解决了这边饥民的问题,到后来粮食被饥民劫掠,还有龙口谷的事,千丝万缕的,都跟那边有脱不开的联系。
如今,倒是应验了。
祝烽再要往南走,也就只有那儿了。
也就是说——
祝烽要在这一次,解决越国的问题?
只这么一想,南烟突然感觉到一身凉意从脚底,甚至从四周浸了进来,她蓦地打了个寒颤,一旁的若水立刻道:“娘娘?”
南烟抬手阻止了她说什么,又看向小顺子,道:“三日后就启程?本宫也要随行?”
小顺子道:“不仅娘娘要随行,皇上有旨,大公主也要随行。”
“心平?”
南烟微微蹙眉:“那,宜妃和永平呢?”
小顺子道:“皇上说了,永平公主还小,经不得这样的舟车劳顿,就让宜妃娘娘与她一道留在金陵,已经有人过去传话了。娘娘这边就要早些收拾,但行李不必累赘,得用就行。”
行李不必累赘。
南烟的心里越发的透亮了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公公你辛苦了。”
“不敢,奴婢告退。”
说完,小顺子行了个礼,出去带着人走了。
等到他一走,若水立刻转头看向南烟,欣喜的说道:“娘娘,这可好了,皇上没跟咱们大公主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