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近晚,听雪堂前听戏的宾客尽数散去。
周子默坐在轮椅之上,静默地注视着周老爷和周夫人片刻,扬声开口道:“二叔和婶婶,订婚之事,为何不曾告知我?”
周老爷正品着茶,闻言脸上露出薄怒:“自古子女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哥离世得早,你由我一手带大,你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
周夫人帮周老爷的茶盅里添茶,闻言也道:“娴儿是张员外的嫡女,虽然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但她是个品性极好的姑娘。”
她打量了周子默一眼,目光特意在他的双腿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提醒他,他是个残废,没资格要求那么多。
“你该不是嫌弃娴儿吧!”
周子默浅浅一笑,低声道:“子默自个儿便是个病残之躯,又怎么会嫌弃娴儿姑娘。只是我无父无母,二叔和三姑都是我的长辈。按道理说,我的婚事应当由二叔和三姑一起商议再订。再过月把,三姑就要回来省亲。不如等三姑回来,再订这桩亲也不迟。”
不待周老爷拒绝,他又补了一句,道:“三姑如今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若待她点头后再订,对张府而言,也是种殊荣。想必张员外和张夫人也不会拒绝。”
言下之意便是,张府会同意推迟订亲之日,你们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张员外家境殷实,能在生意上帮周老爷不少。周老爷也是为此,才想和他交好,提出让周子默迎娶张娴的想法。
周三娘是个火辣椒的脾气,与他向来不对付。拖到周三娘回来,保不齐就生了变数。
周老爷不想拖,他和周夫人对视一眼。
周夫人见状,笑着看向他,道:“婚事可以拖上一段时日,等你三姑回来再办酒席,也让她吃一吃你的喜酒。只是这订亲之事还是趁早订下来的好。”
“等三姑回来再订亲也不迟,婶婶为何如此着急?莫不是有旁的理由?”
周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些年周子默老实得很,对她的安排从未反驳和抵触过。这是第一次,故而周夫人也没想到周子默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
还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结交张员外,借着他的关系网,帮忙开拓周记粮铺的生意罢了。
可是他们总不能这样和周子默说。
周夫人只得再劝他:“哎呦,默哥这般抗拒订亲,可是记挂着你房中的通房丫鬟?你放心,张夫人不是个不讲理儿的人,不会容不得伺候过你的人。我和张夫人说过,你娶了娴儿后,喜儿照样留在玲珑阁伺候你们。你不是喜静嘛,张府那边也只带来一个陪嫁丫鬟,玲珑阁还是个静地方。”
周子默抬起眼皮,冷白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丝寒意。
他突然想到,喜儿已经一下午没有出现过了。起初周夫人让她回去取斗篷,他还以为周夫人是要算计他,可是眼下看来,真正危险的是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