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那双憔悴到光芒尽失的眼睛里,闪烁起淡淡的星光。
周三娘心中一动,忍不住握紧双手。
“我这一辈子,只会娶她一人。”襄王浅浅淡淡的说道,“我的这双腿,便是因为她才站得起来。姑姑,我绝对不会负她!”
周三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喜儿不会再醒来了,你这又是何必?如今你是当朝的王爷,终日往县主府跑,叫人家看着是什么样子?二欢还未出嫁,你一个外男,终究是不合礼仪。”
襄王闻言,眸光略微一动,陷入久久的沉思。
片刻后,他开口:“那我把她娶进襄王府照料。”
“什么?他要娶一个活死人?”
皇上得知襄王的想法后,默然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来通信的公公跪在殿前,余光只能瞥见皇上那双明黄缎面的五爪龙纹靴在眼前不停地晃着。
须臾之后,皇后驾到,皇上的焦躁似乎稍稍安稳。
“皇后,你意下如何?”
知道皇后是得了消息过来的,皇上开口问道。
皇后的眸色温醇,静静地望着皇上,唇角带着一丝淡淡娟娟的笑意,轻声道:“我觉得让襄王迎娶喜儿,乃是应当并且必要的。”
“皇后此言何意?”皇上有些听不明白。
皇后淡淡笑道:“襄王颓然,京中人尽皆知他是对县主用情至深。若皇上强行逼他娶别人,只怕他比现在还要一蹶不振,终日郁郁寡欢,说不定还能闹出来病。若皇上若是允了他娶喜儿,也算是给了他一点盼头。他现在不过还是对喜儿能醒来,抱着希望。当他和喜儿朝暮相处,希望会日渐磨灭,总有一天,他会接受一切,打起精神。”
“皇后应当知道,县主如今的情形,只能吃些流食,苟延残喘,不会言语,更不会动。要这样的人做皇家的媳妇儿,朕.....”皇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若皇上不将襄王寻来,喜儿便不是皇家的媳妇儿了。”
皇上闻言,冷目沉下,似是布满了一层雾霭:“皇后的意思,倒是怪朕将这点血脉寻回来了?”
皇后摇了摇头,沉声道:“比起别的皇子,襄王自幼吃了太多的苦。如今皇上您既然已经无意让他再继承东宫之位,倒不如顺应着他些,也算是皇上您对他这么多年的补偿了。”
皇上的目光逐渐变得蔼蔼柔柔,他对襄王到底是觉着亏欠。
腊月三十,有消息从宫中传出——襄王迎娶县主,婚期定在三月初六。
当天,襄王亲率礼队,前往县主府送聘礼。车队浩浩荡荡,几乎有一条街那么长。正映了那句十里红妆。
消息传到县主府之时,二欢正在分拣药材。
喜儿曾经写下过很多药方,二欢便从这些药方中挑挑拣拣,找出些会对喜儿身子有利的,吩咐人煮了汤药,喂给她。
喜儿昏睡的这些日子,她挑起了县主府上的大小事宜,经营药铺。真的独当一面之时,才能明白当初大姐挡在她们身前,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广丹一路小跑过来,朝二欢俯身行了个礼,惊喜道:“二小姐,襄王殿下带着聘礼正在往县主府来,您看看,您是不是要出府去迎接?”
二欢眸色讶异,不确定地问:“聘礼?”
襄王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件事情,二欢闻言,忍不住站起身来。
广丹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啊。襄王殿下带的东西很多,京中的百姓都出门围观,这会子只怕是堵在了富民街。咱们铺子上的伙计瞧见,命人回来传消息的。”
二欢手上的动作渐渐顿住,但是她的眸子里却没有太多欣喜之情。
见她一对秀眉缓缓蹙起,广丹忍不住轻声道:“二小姐...你这是不愿意吗?”
虽然知道大姐当初前去救襄王乃是自己的决定,可大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归根究底也只能算在襄王头上。每天早起到大姐房内,为她擦脸,看着她连睫毛都不会颤抖的小脸,她的心中并非没有怨恨。
二欢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广丹,你觉得若是大姐知晓,她会同意吗?”
广丹不假思索地说:“县主与襄王殿下感情甚笃,当初种种皆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若是县主眼下知晓襄王殿下要来迎娶她的话,心中一定是极其欢喜的。”
二欢微微噙着笑,觉得她说得对。大姐想必也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那她便不能再拦。
她朝广丹吩咐道:“快去学堂将四宝叫回来,再叫人去叫妞子来,我们一同去府前。”
襄王府的马车在长街上缓缓行进,两侧的百姓驻足相望,纷纷议论着县主府那位沉睡的县主,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令王爷对她如此痴心。
太医都说了县主不会再醒来,襄王却仍旧执着要娶她做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