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喜儿醒来的时候,摸了摸温热的脸颊,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苦涩笑笑。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他还要跑到梦里来叨扰。
“喜儿姑娘。”有丫鬟端着水和衣裳走进来。
“老爷备好了马车,让奴婢为您梳妆,说是要入宫。”
喜儿点点头,她还是有些不适应被丫鬟们伺候。过去在绥城,这些事情都是她对周子默做的。
可入宫面圣并非小事,纵使她有些别扭,还是接受了丫鬟们的摆弄。
丫鬟给她穿得是一件百蝶弄花广袖裙,发髻也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她从妆奁里拿出那根桃花簪,是去清河城前周子默亲自为她插进发髻里的。
她轻声道:“用这根簪子吧。”
丫鬟应声。
喜儿本就生得秀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高挺鼻梁,樱桃小唇。经过丫鬟们一番捯饬,比起京中闺秀,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件百蝶裙将她的腰线束得只堪一握,发髻上除了那根桃花簪,别无他物,颇有一种淡雅的美感。
元府的马车缓缓撵过京城平坦的青石板路,渐渐行近朱红的宫墙,直到宫门。
马车行到这儿,便不能再往前了。
下了马车,元朗带喜儿在公公的指引下,往皇帝的御书房去。一路上,元朗给她讲着见到皇上应当行的礼。
及到御书房内,喜儿依照元朗所言,一路颔首,直到跪在地上高呼万岁,都没有抬眸朝高台之上看一眼。
坐在高台纸上的天子,放下手中的书卷,细细打量着这个从僻壤之地来的农家女。
她十分瘦,人亦娇小。虽是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却能让天子察觉到她的处变不惊。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第一次面见他,不抖的。
而这个女子,没有。
“平身,赐座。”
有宫人搬上了个矮凳子,喜儿瞧见元朗坐了,这才坐下。
她这微小的动作,落在天子眼里,不由让他对她更多了三分赞赏。
谨慎!
“你便是在清河城,用牛痘之法解了痘疾的那位神医?”天子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喜儿亦遵从元朗的交代,从始至终未曾抬眸。
她静静答:“谢皇上谬赞,民女不过是幼时得一神医指点,会些小偏方罢了。”
坐在高台纸上的天子缓缓站起身,迈下台阶。喜儿垂着眸子,但瞧见两只穿着龙纹长靴的脚站在自己面前。
“抬起头,给朕瞧瞧。”
喜儿缓缓抬眸,这才一睹圣颜。
皇上不过将过四十的年纪,他的眉目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仅仅是眯着眼瞧她,便让喜儿感受到一股紧张的逼仄之感。
皇上莞尔一笑,道:“召你入宫,是因你在清河城立了大功,朕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喜儿忙垂眸道:“民女身为医者,救人乃是使命,不敢奢求赏赐。”
“那你是要朕自己看着赏你什么了?”皇上转眸去瞧元朗:“元爱卿,你觉得要赏她些什么比较好。”
元朗跟着答:“臣以为,喜儿姑娘以牛痘之术解了清河城的痘疫。她既是医者,不如赐她一块圣上亲笔的牌匾,以彰显圣上爱才之心和对她医术的肯定。”
皇上缓缓摇头:“不行,这个奖励太轻了。”
“依朕之意,封她做个县主,另赐宅一间,黄金千两。”皇上转过身,默然片刻,然后道:“再赐良姻一段。户部侍郎的次子还未婚配,县主嫁给他,不失为一桩良缘啊。”
喜儿大惊,俯身跪拜在地,恳请:“民女已有婚配,不能再嫁。”
皇上的目光陡然变冷,微微横过她道:“那你丈夫呢?”
喜儿默然,然后咬牙道:“死了。”
“既如此,又为何不能嫁!”皇上扬声道。
喜儿跪在地上,手指嵌入掌心,紧紧咬着唇,几乎要将下唇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