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琯往宫门停靠的众多马车中扫视了一眼后,便趁着夜色茫茫向宫中某处方向走去,轻盈迅速。
方才晚宴结束时,她见凤予并不是往出宫的方向走去,而宫门前还停靠着安平候特有的马车,她猜想,凤予应还是在宫内。
荀琯专往隐蔽的方向走去。
夜风徐徐,四下沉寂,时不时有灯火高挂。
突然,荀琯手腕别人拽住,往暗处树木间一拉,荀琯被人抵在树上。
“你可是在寻我?”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荀琯脸上,带着暖暖淡淡的清香,冷冽沁人。
荀琯抬眸望去,眼前的男人正是凤予,只是他脸上已经不带了面具,姣好的面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幽深浸了墨般不见底的眸,潋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绻着丝丝笑意,如星辰般耀眼明亮。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荀琯扯着被凤予拽紧的手腕,没有扯动,便也放弃了挣扎。
她仰着头,脸上也挂着浅浅淡淡动人的笑意,眉目柔和,轻柔的声音婉转道来:“是啊,我寻你寻得好苦。”
凤予轻轻笑起来:“不苦,初入京城,你便见到我了。”
荀琯勾着嘴角:“你可有一直等我?”
眸里幽沉,不知何意。
“一直等你,两年,很苦。”夜很深,凤予暗哑低沉的声音如研磨过般,直渗人心。
荀琯也是低低笑了起来,清越婉转,明明两人都明白对方各有所指,却非要那般说话。
“平东候生得如此俊俏,可不是传言中那般奸邪丑陋之人,怎么日日以面具覆面,多可惜。”荀琯纤纤玉手覆上凤予棱角分明如刀刻般的脸庞。
“我这不是怕如你这般的人被我迷了心神。”凤予凑近荀琯耳边,薄唇轻启,浅浅厮磨。
荀琯轻笑一声,面目更显柔和,如皎洁明月,只天上有。
“平东候倒是很自信呢。”荀琯打趣道。
她卷起凤予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玉手轻轻玩弄着:“民女的东西,平东候可是要归还了。”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荀琯眉梢上扬,长长的睫毛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眼内潋着逐渐现起来的冷意。
凤予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荀琯的双眸,戏谑道:“东西?你说的可是,你的心?”
辽阔的天上点缀着点点星辰,那一轮明月依然挂在那儿,似是饶有兴趣地望着地上这一对巧人。
“平东候可真会说笑,民女可付不起这心。”荀琯眼眸低垂,嘴角的笑意不减反浓。
凤予不语,眼中的笑意似乎淡了几分。
随后,又低低道:“琯儿,你可是忘记我了?说好与我比试,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不见你来?”
凤予这一段话语忽浅忽深,浓浓淡淡地拨着荀琯的心弦,勾起了她悠长远久的回忆,记忆中的人影不停来来回回,忽闪而过,最后定格在那一幕。
——
夜色浓浓,灯火通明,扎着两个小马尾的少女仰着圆溜溜的小脑袋,在努力板着一张小脸。
她甜脆可人的嗓音道:“你且等着,六年后我可要与你比试。”
“我叫荀琯,日后我寻上门来,你可不要忘了,更不要害怕了。”少女很有志气也很有自信。
少年不甚在意地笑笑,“你不要白日做梦。”
…………
回忆蔓延生长又悄悄退去。
荀琯望着眼前的凤予,记忆中少年的脸和此人逐渐重合起来。
荀琯轻笑着,微微摇了头,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比试吗?她现在可打不过他呀,怎么报断箭之“仇”?
“原来你就是那年断我们箭的小人啊。”荀琯叹道,眉目间的笑意更染上了几分,眼中冷意似乎有些许散去。
“怎么你记忆中的我只是小人吗?”凤予嗓音更显暗哑低沉,似乎有些许不满。
“嗯……”荀琯微微歪着头,在做思考状,“不啊,还有那日夺我涅火珠的卑鄙之人。”
“你真是……”凤予笑了,面目添了几分无奈的愉悦。
“怎么不寻我比试?你可不要言而无信。”凤予又道。
“夺我涅火珠那日,你忘了吗,我打不过你,否则,那珠子我也不会让你夺了去。”荀琯嗔怪道。
“哦?那也叫比试?那你真的很没用呢。”凤予眸中兴味浓浓,似乎有欢喜也有戏谑。
“我瞧你剑术好生厉害,剑法好像一个人呢。”凤予故意顿住。
荀琯眸中色变,被她极快地隐藏过去,等着凤予接下来的话。
“不如,哪天我们来场真正的比试。”
“若你用那套剑法都要差我很多,那你可没有学到精髓。”凤予浅浅道来,声音极富磁性。
荀琯眸中反而归于平静了,波澜不惊,看来,凤予是知道长虚此人。
“好啊。”荀琯应允了。
凤予面上笑意浓浓,似乎像得了个糖的孩子。
“涅火珠暂且借我一用,时日一到我会归还与你的,不会耽误了你。”
“你……”荀琯还是有点微怒,正欲说话,被凤予用食指轻轻抵住她的朱唇,止住了她的话语。
凤予又凑近荀琯的耳边,气息微热而暖人,声音极富磁性,直直晃了人的心神。
“你可知,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声音如玉珠般直落荀琯心头,让她微微愣了心神。
再抬眸一望,眼前那如星辰明月般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地冷冽清香,席卷荀琯鼻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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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内。
司马瑨抚摸着瘫软在他怀里的女子的脸颊,面色魅惑勾人心神。
女子娇笑声接连响起,让这浓夜都徒添了几分醉人。
“可查到了?”司马瑨出声。
跪在下首的男子低垂着头,恭敬回道:“宋浅是两年前因静慧寺内所作的一首诗才被收为刘知明的弟子,并不是那两派的人。”
“静慧寺啊……”司马瑨魅惑的声音拉长,“说来,也好久不见那人。”
顿了下后,司马瑨又道:“可知刘知明意向?”
“不知,刘知明此人一直保持中立,似乎对哪方都没有兴趣。”
一阵沉默,跪着的男子动也不敢动。
“可查到凤予与荀琯的关系了?”
“属下无能,无论如何查,都查不到蛛丝马迹。”男子腰弯的更低,连连叩头。
司马瑨轻笑一声,听不出意味,却让男子心惊,叩头的力气更大了,声音在沉沉黑夜中更是突兀。
“罢了,你退下吧。”司马瑨似乎心情愉悦。
男子这才如蒙大赦般,赶忙恭敬地站起,退下,顾不着额上的鲜血。
司马瑨眼眸低垂,脸色隐在暗处中,看不清神色。
深夜中,女子的娇笑声徐徐传出。
夜色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