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国公府出来之后,郑瑛趁着天色还早,直接进了宫。
信王从安国公府出来之后直接进了宫,收到消息的朝臣们都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有重要事,因此这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何文茂一直紧盯着安国公府和信王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不过这何文茂显然很沉得住气,并不像陈先生猜想中一般坐立不安。
而顾大学士得了消息之后,则让顾夫人派了人去安国公府“问安”。顾府和安国公府虽然平日里来往少,但好歹也是姻亲,派个人来问问情况也是正常,所以这样的消息,倒是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谢相。
“父亲是不是太过多虑了?”早退回家的谢常静刚好在谢相的书房,看到谢相皱眉不语的模样,很有些疑惑:“信王从安国公府出来直接就进了宫,这都不用猜,肯定是北境的消息到了,眼下满朝文武谁不想早些得了信儿。不要说旁人,咱们也想早些知道,安国公到底捎来了什么重要消息。这顾家毕竟是姻亲,寻个接口上门去打探不是很正常?换做是我,恐怕也会这样做。”
“嗯。”谢相依旧皱着眉,他朝谢常静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应道:“容我再想想。最近这些事,我得好好理一理。总觉得有什么被我忽略了……”
谢常静有一点说得没错。人人都很关心郑瑛进宫,到底给皇上带去了怎样的消息。这其中也就顾大学士这个姻亲有理由正大光明打发人上门去“问安”。
不过其实顾大学士打发人上门,最主要的目的也不是打探消息,而是为了接孙女顾仪兰回娘家。
穆老夫人和穆二夫人见过了顾家的管事嬷嬷之后,连个磕绊都没打,直接点头同意了让顾仪兰回娘家。反倒是顾仪兰自己有些疑惑。
她前不久刚刚回了一趟顾家,怎地祖父祖母又特意来接她?这是……有什么事吧!
“你就回去吧,”穆老夫人平静地说道:“亲家大人上次来咱们家,该说的,都已经当面说清楚了,他会全力支持我们家彻查真相。从我这里来说,是愿意信任亲家大人的,因此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你回去以后,家里问什么,你就照实答就好,你是心里有成算的孩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用人叮嘱,祖母对你很放心。”
因此顾仪兰就这样,又匆匆忙忙回了娘家,连她自己都以为,祖父祖母接她回去,是为了眼下的军资案呢。
她猜想,兴许是父亲在户部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不方便让下人传递这样重要的消息,因此才特意接她回去。
然而其实顾大学士接顾仪兰回去,还真跟眼下的事没有太大关系,他只是为了当面告诉顾仪兰,顾家刚刚做出的重大决定——支持信王争储。
顾仪兰站在顾大学士的书房,望着祖父清癯老迈的脸,愣了片刻,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祖父,您已经想好了?这可是大事。”
“我本不想如此仓促决定,”顾正则叹了口气:“但无奈形势逼人,眼下已经容不得我再观望下去。眼下我也想开了,咱们家既然注定不能独善其身,那早些晚些又有什么要紧。只是这一步走出去,咱们家就再也没有退路了。九姐儿啊,你已经出嫁了,嫁的又是安国公府,这些事原本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但你终归还是我的亲孙女,你姓顾,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你一声。”
顾仪兰冰雪聪明,她立刻从顾大学士的话里抓住了重点。其实顾大学士说了这一大堆,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这些事与你没太大关系”。
“祖父的话,我听明白了。”顾仪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您放心,若有万一,我会尽力照拂顾家后辈。”
顾大学士望着孙女年轻娇美的脸,神色怅惘。他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还是多补充了一句叮嘱:“莫强求。若真有万一,自保为上。”
顾仪兰没有开口,她只是弯下腰,郑重其事地向顾大学士行了个福礼。顾大学士朝顾仪兰点点头,又沉默着朝她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正则知道,若有万一,孙女一定会尽力而为,尽可能地庇护顾家后辈子孙。而顾仪兰也知道,祖父是的并不强求她一定要做到什么。
顾仪兰这次回娘家并没有过夜,和顾大学士见过面之后,就坐上马车匆匆回去了。顾大学士送走了顾仪兰之后,独自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月上枝头,他才慢腾腾地站起来,回了后宅顾夫人的卧室。
“九姐儿不是早就回去了嘛,”顾夫人亲自迎上来给顾大学士更衣:“老爷怎地这会儿才回来。”
顾大学士没回答,他将外衣交到了顾夫人手中,接着坐到椅子上,眉头紧锁默默不语。
“老爷还在愁什么?”顾夫人坐到了顾大学士身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亲自跟九姐儿交代过了,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九姐儿是个好孩子,您交代过的事,她必会仔仔细细记在心里的。”
“唉!老了!这人一老,果然容易多愁善感。”顾大学士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懊恼的样子:“今日瞧见九姐儿,我终归还是心软了。这孩子已经嫁出去了,泼出去的水,不是咱们顾家人了,做什么还拖累她。所以我交代她,凡是莫强求,自保为上。”
听了顾大学士的话,顾夫人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也好。依着我说,这些事原本没必要向九姐交代。老爷就是思虑太重,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恨不能做万全准备才放心。然而世事无常,任何人都没办法做到事事周到,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这人哪能拗得过命呢!一切随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