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慢腾腾的从松柏林处走出来,朝穆红裳走来,他站在穆红裳面前,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皱巴巴的脸笑开了,脸上一层又一层的褶子,几乎把五官都淹没了。
“大开大合的刚劲招式,家中兄弟习武,”老和尚慢腾腾地说道:“昨日老衲听说,安国公府的三夫人带着大小姐上山,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今日老衲有幸见识国公府的家传功夫。”
穆三夫人带国公小姐上山,这事儿满寺院的和尚都知道,也没必要隐瞒,因此穆红裳依着武人的规矩朝老和尚抱拳:“禅师您猜得不错,我是姓穆。只是您刚刚看见的刀法,并不是我穆家的家传功夫。您知道的,我们府上世世代代为武将,家传功夫都是长兵,我是家里唯一一个使刀的,这刀法是家里的武师父教的。”
“刀法是好刀法,”老和尚慢吞吞的点头:“一招一式毫不花俏,看起来简单,但临敌却十分实用。只是这样直来直去,招招直指要害的刀法路数,若是你使出来,是要吃些亏的。你总归不是男人,就算是将来长成,力气上也总是吃亏几分,这样的刀法说破其实与你家传长兵是同样的路数,皆是以力破敌,这样变化不多的招式,若是力气不足,格挡起来颇为不易。”
“是的。”穆红裳点点头:“大哥也说过,我力气小,要吃些亏。”
“穆小姐,”老和尚笑得像朵皱巴的大菊花:“你要在寺中停留几日?”
“大约还有两日,”穆红裳答道:“禅师您一定知道,我们府里今日做平安道场,一连两日的道场做完之后就下山。”
“嗯!”老和尚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老衲法号慧明,你能不能将你会的所有功夫,都使出来给老衲看看。”
“除了唐刀,我就会两套拳法还有家传的长枪,”穆红裳倒是很乖巧,对慧明也很是尊敬的模样:“只是我长枪学的也不算好,我力气不算大,个头也不高,到现在也只能用铁梨木的长枪,我弟弟都已经开始换轻铁枪了呢!”
“没事,没事,”老和尚笑眯眯:“老衲就是看看,劳动穆小姐了。”
“禅师别这样说,”穆红裳又冲着慧明抱了抱拳:“您愿意指点是红裳的福气,这哪里能算是劳动。”
谢淑柔看了看穆红裳,又看了看老和尚慧明,很机灵地没有开口。谢淑柔知道,净慧寺的方丈大师叫做觉静,几位辈分很高的大师父都是觉字辈,这叫慧明的老头子她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她打算先看看再说。
穆红裳乖乖地将自己会的两套拳法都耍了一遍,接着又规规矩矩的练了一遍刀。她刚练完刀法的时候,一个知客僧正顺着石板路脚步匆匆地走过来,一看到谢淑柔在此,就立刻凑了过来。
“谢小姐,原来您在这里,”知客僧双手合十,正要给谢淑柔行礼,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慧明,吓了一大跳的模样:“师祖!您怎么在这里。”
师祖??谢淑柔和穆红裳一起懵懵地眨眼。这样说来,这个一脸皱巴巴的老和尚,是觉静大师的师父??辈分好高啊!
“净空,你怎地突然过来了,”慧明笑眯眯,也不等知客僧回答,就直接开始吩咐:“来的刚好,去找个烧火棍过来,老衲要见识见识穆家枪。”
“啊?”净空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师祖,您……”
“快去快去,”慧明笑眯眯的催促:“腿脚快一点,别耽搁了。”
“可是……”净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违抗慧明,他点点头,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谢淑柔,之后开口说道:“谢小姐,相府打发了人来送信,谢大奶奶眼下正在大雄宝殿做道场,小僧不敢打扰,信就交给您了。”
“有劳师父了。”谢淑柔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净空双手合十低头行礼,紧接着急急忙忙转身去给慧明找烧火棍了。
谢淑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当着慧明的面拆开家信,依旧默默坐着,听慧明和穆红裳聊些功夫上的话题。虽然她其实什么都没听懂吧……
净空腿脚挺快,时候不长,真的拎了根挺粗的长棍子回来了,穆红裳接过来微微掂了掂,笑着说道:“似乎比我在家用的铁力木长枪还轻些。”
“自然。”慧明微笑地点点头:“这是榆木。穆小姐,请吧。”
穆红裳也不废话,直接将家传的枪法耍了一遍给慧明看,一招一式十分严谨,步法扎实,一看就是常年勤练不辍。
慧明一开始只是默默看着不说话,等穆红裳一套枪法快要刷完,还未收势,他突然向前跨了两步,出手如闪电,直接空手抓住了穆红裳的棍子尖,手一抖,穆红裳的棍子直接脱手被他抢在了手中。
这一下可让穆红裳吓了一跳。她从五岁开始学扎马步练功,六岁就开始用竹枪学枪法了,到今年十三岁,整整七年,日日勤练,虽然的确因为力气小吃亏,但这么多年的功夫下来,怎地也不至于让人一下子把手里的兵器给抢跑了吧?
慧明这一出手,穆红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丢掉了兵器,这若是真的战场临敌,她恐怕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穆红裳有些呆滞地望着被慧明抢走的烧火棍,接着十分沮丧的低下头,默默不语。她果然水平不怎么样呢!也就是家里的哥哥们哄她高兴,才会夸她身手好。
“怎地?”慧明倒像是很开心的模样,笑眯眯的像是逗孩子一样微微弯下腰,将烧火棍递还给穆红裳:“老衲抢了你的烧火棍,你不高兴了?”
“不是。”穆红裳抬起头,望着慧明,十分认真的摇摇头:“技不如人,我丢了兵器也是活该。就是觉得我的功夫果然不太好,哥哥们都是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