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充耳不闻,枕边这温柔贴心的盲妃怎么可能是祸国殃民的妖?他不信。
盲妃自知命不久矣,即便是先皇不杀它,身处在那勾心斗角的后宫,她一个盲女受尽欺辱也有口难开。森森宫墙,仿佛是困兽的牢笼,她如此孱弱的一只小鸟迟早会变成这些野兽的猎物,与其让先皇为难,不如自告奋勇。
于是她对枕边的先皇说:“臣妾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能看一眼皇上,看一眼柝儿,看一眼锦绣河山。这心愿想必这辈子是完不成了,恳请皇上送臣妾投胎转世,下一世的澜江边,臣妾依旧踏歌而行,以待君来。”
先皇万般恳求,盲妃视死如归。
迫于群臣的压力与后宫的无理取闹,先皇不得已将他深爱的女人亲手推入澜江,这个他们从开始相遇,变成结束一切的地方。
五岁的容柝在皇后的邀请下“观赏”这除妖的一幕,他看到皇后阴恻恻的嘴角,幼小的心隐隐明白了其中缘由。
年幼的容柝眼睁睁看着母妃被推下澜江,水面惊起滔天巨浪,将母妃瞬间吞没得无影无踪,他彷徨,害怕,不知所措,但他不能哭。
母妃教导过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哭是弱者的表现,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是不配拥有幸福的。弱者就只能想母妃一样,被他们逼到死亡的路口。
母妃被父皇推下澜江的最后,她还是在笑的,笑世人愚蠢还是笑终于要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解脱,不得而知。
从此,容柝就成了皇后的养子,他天资聪颖,跟皇后生的痴傻太子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先皇因终日抑郁寡欢而驾崩,可年幼的痴儿难当重任,皇后便将赌注下到了容柝身上,他继承了先皇独挡千军万马的魄力与勇气,在他的治理下,苍厥得以物阜民安。但这权利始终太后给的,他恨不得,怨不得,生不得,更死不得。
兔九听完故事,酒也不自觉地醒了,只觉得自己受的苦与容柝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心中的苦闷渐渐变为豁达。
看来安慰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听一个比自身更悲惨的人讲更悲惨的事。
生而为人,辛愁且艰。
“太后怎么能这样,既想皇位能世袭,又不想承担风险和责任,竟然还被她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得以实现。看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类的话只能用来欺骗像我这样没钱没权的小人物……”
容柝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太后手段非常,近日他时常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具傀儡之身想必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若有不测,改朝换代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他身边这天真烂漫的可人儿又怎能幸免于难?想到这里,他情愿自己对兔九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
察觉到了容柝恍惚的眼神,兔九轻轻地搡了搡他宽厚的肩。
“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讲了?嗯……皇上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跟我讲讲她的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