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蔺非天招呼完,“左护法”便迫不及待向房中第三人看去。见叶息脸色苍白浑身汗湿,神情也渐渐溃散,“左护法”不禁眉头一皱:“这是?”
“为了方便凌家主将人带出,本座特地封了她的穴位。”
“凌某是问,她怎这般狼狈?方才你与她在房中聊了许久,莫不是蔺兄舍不得,借此机会动了什么手脚,怕被另谋发现这才……以蔺兄对姲姌的感情而言,此举倒是不足为奇。何况方才凌某的感知,可是被屏蔽了许久。”
蔺非天轻笑:“凌家主实在是多虑了,本座在意的只有姲姌,其余人对本座而言,皆与蝼蚁无异。何况论起对姲姌的感情,本座自认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凌家主。不过区区次女,竟值得凌家主亲自前来……呵呵,如若凌家主信不过,不妨亲自检验一番,看看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柳叶息。”
“左护法”探究了片刻神情泰然的蔺非天,又盯着地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叶息打量半晌,这才上前两步在叶息面前蹲下,十分嫌弃地伸出一截食指拨开挡在面上的湿发仔细看了看面部轮廓和脖颈,而后更为嫌弃地多加上一根大拇指,两指捏着叶息的下颌往一侧微拧,“看身形,面部骨骼和耳后的红痣,确实与夏至那日所见的分毫不差。”
蔺非天靠在椅背,平顺的眉间更舒展了几分:“这是自然。本座既然答应了凌家主,又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左护法”轻哼一声,捏着叶息的下颌摆正,左右端详道:“这就是柳叶息解了无尾蜂毒之后的模样?……倒也勉强算是有几分姲姌的样子。”确认了人,“左护法”又望向蔺非天,“按照约定,这人,凌某就带走了。”
蔺非天点头:“人你可以带走,但凌家主的交换之物……”
“左护法”将柳叶息往肩上一扛,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闪电般向蔺非天飞去。蔺非天看都不看一眼,在信封即将袭上自己面门时,屈指隔空一弹,那信封便即刻转向,几个翻滚后稳稳落到身侧的方几上。
“看来凌家主兴致颇浓,当真不要本座陪凌家主过上两招?”
“左护法”冷哼一声:“交易完成,后会无期。”说完,“左护法”扛着已然昏迷的叶息出了房门,认准一个方向后,一跃而起。
“左护法”前脚刚走不一会,另一名左护法后脚就从门外绕了进来:“殿主料事如神,凌家主果真往与殿主提供的路线相悖的方向而去了。”
蔺非天横了左护法一眼:“本座说过多少次了,如今沧霖殿的殿主是小叶子!”
左护法立即单膝跪地:“是,是属下的错,请殿主恕罪。”
蔺非天盯着左护法的头顶龇了龇牙,随即气闷地将头一转,看向方几上信封,冷笑:“凌家主孤高多疑,又岂会相信本座给出的那条路线?何况他被越多人发现,引发的骚乱震动越大,于本座而言,也就越有利。稍后记得将凌家主摸清了本座近两日的行程,提前乔装潜入沧霖殿,掳走‘柳叶息’的消息散布出去。哦,对了……记得加上一点,本座闻讯赶来已为时已晚。”
“是,属下知晓,请殿主放心。”
蔺非天再次龇了龇牙,不再理会左护法,拿起信封拆开,取出信笺抖了抖。
入目第一段便是:某幼时与父访友,归时因故取道无际海。于无际海中途意外发现一名孤身女童,年约五六,衣不蔽体。某怜其孤苦,央父将其带回,并为其取名姲姌。
蔺非天眼角一跳,定了定神,才继续向下看去……
混混沌沌中,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不安和渐渐回拢的意识,是同时到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越发强烈,浓郁得仿佛周身都弥漫着有如实质的颤栗和压抑。叶息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入目是深紫的天空,有眼花缭乱的璀璨光芒,有变幻莫测的彩色祥云,有轻柔抚慰的凉凉香风。虽然看上去一切都十分安宁祥和,可颤栗和压抑不但挥之不去,反而越发明显,让人越发胆颤。
一侧的空气流动忽然一缓,空间微不可查的略略晃动,随后叶息就觉得自己胳膊一紧,剧痛的挤压感随之而来,仿佛整支手臂都被什么东西咬住。叶息下意识扭头看去,身侧不知何时被一节节巨大的半透明肉瘤覆盖。六只灰色复眼,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间几乎和头部一样硕大的红色巨眼。和躯体相比,异常短小的三对吸盘般前肢紧紧抱着叶息不放。巨眼之下,层层叠叠犹如锯齿的宽大口器正咬着叶息的手臂慢慢咀嚼。
与生俱来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到最大,再次刻入骨髓碾入神魂。叶息尖叫着挥动双手挣扎起来,惊惧慌乱中不知扫到何处,顿时就有器皿掉落的破碎声。
“你干什么?我好心帮你上药,你还打碎我的药瓶!”
叶息满头大汗地惊醒,意识还有些混沌,听到有人说话,这才稍稍镇定。喘着粗气抬眼看去,却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水青的短装,背后挂着一顶竹笠,正坐在床边对叶息怒目而视。
叶息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药瓶和褐色的粉末,又看看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自己背部朝上趴在竹榻上。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趴在竹榻上,整个背部和腿部,仿佛被什么东西横七竖八割裂般火辣辣的痛了起来。叶息只愣了一瞬,想起昏迷前蛊虫在自己身体血管里游动时刻骨铭心的触感,加之前一刻还身临其境般的噩梦。
身体的疼痛,难道是因为那只蛊虫的原因?
念及此,叶息顾不得其他,翻身坐起,迫不及待撩起衣袖向手臂看去。完好的肌肤上,别说伤疤了,连一颗痣都没有。叶息不可置信地对着自己手臂又搓又挠,而后就要按照记忆扯开衣领仔细探查。
谁知衣领刚垮下肩膀,那小姑娘就仿若见了鬼一般尖叫一声从床边弹起,并迅速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