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到衣服上的龙纹刺绣时,雪芽突然反应了过来,压住他的人是皇帝,是他走向荣华富贵这条路的捷径。雪芽虽然头还晕着,但努力睁大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人,倒是把崔令璟盯得不自在。
崔令璟皱了皱眉,“你看什么?”
雪芽忍不住笑了下,但想到崔令璟不喜欢他笑,又连忙把笑容收起来,“陛下是要……是要宠幸奴才吗?”
崔令璟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人,一瞬间哑口无言,见对方一双小狐狸眼还直勾勾盯着自己,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
雪芽一惊,见崔令璟要起身,连忙搂住对方脖子,“陛下刚刚不是要宠……”说到一半,见对方怒视自己,连忙换了话,“亲亲也好啊。”
崔令璟眯了眯眼,伸手重重在雪芽脸上拧了一把,“痛不痛?”
雪芽疼得直吸气,收回搂着崔令璟的手去捂脸,委屈巴巴地说:“痛。”
“痛的话,梦应该醒了吧。”崔令璟坐了起来,他轻轻吐了口气,又转头看向还躺着榻上的雪芽,“你还不起来吗?”
雪芽从榻上爬起来,手还捂着刚被拧的脸。他不明白明明是崔令璟主动抱的他,又把他压在榻上,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楼里的妈妈只说过男人在下床后会变脸,还没说过有男人刚上床就变脸的。
他不解地盯着崔令璟,眼神渐渐往下,崔令璟察觉到,瞬间怒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雪芽忙把视线收回来,但心里忍不住想崔令璟是不是那方面有隐疾,如果有的话,那崔令璟不选妃也很好解释了。
等等,那崔令璟和贺续兰……
原来是崔令璟想做下面的那个吗?
雪芽眨巴了下眼,慢慢挪到崔令璟旁边,“陛下。”
崔令璟见他靠近,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又要做什么?”
雪芽试探着说:“如果陛下需要的话,奴才也可以……”
他停住。
“也可以什么?”崔令璟看着雪芽。
雪芽重新组织措辞,尽量将自己的话表现得委婉,毕竟没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有隐疾而只能在下,“奴才可以各种姿势服侍陛下的,只要陛下需要。”
雪芽想反正他是男人,也可以在上,但他没想到他说完那句话立刻被赶了出去。
站在紧闭殿门外的雪芽认真回想了下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啊,他是可以当上面的那个嘛,为什么崔令璟要赶他出去?
他觉得崔令璟赶他走的时候表情不太像是发火。
之后十几日里,雪芽都没能看到崔令璟,就算他故意在崔令璟下朝回宫的那个点去蹲,但每次快蹲到的时候,都有人叫他去做事。
一身献媚功夫用不上,雪芽只好去找贺续兰了,没办法从崔令璟那边下手,他就从贺续兰那边下手,他现在给自己多订了个目标,他要模仿贺续兰。
如果他模仿贺续兰模仿得好,崔令璟在追求不到贺续兰的情况下,肯定会对他多看几眼的。
而雪芽去了宁伏宫几次,发现贺续兰不是写字作画,就是弹琴,弹琴他倒是会,不过写字作画他就很烂了。雪芽下巴压在桌子上,看着贺续兰作画,他已经搬凳子坐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贺续兰就一直没有停下。
贺续兰画的又是山水画。
“太后哥哥,画画难吗?”雪芽忍不住问。
贺续兰语气温和,“不难。”
“哦。”雪芽说。
贺续兰眼神看过来,“你想学吗?我教你。”
雪芽先是一喜,然后又摆摆手,“我很笨,学不会的。”虽然口里说学不会,但眼神一直盯着贺续兰的画看,明显口不对心的表情。贺续兰见状,垂下眼,继续画,“好吧。”
雪芽没想到贺续兰不按套路走,不由有些急了,可他自己亲口说他很笨,学不会,又不好再开口让贺续兰教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贺续兰。
而贺续兰画了画数笔后,又看向雪芽。
雪芽一对上贺续兰的眼神,更眼巴巴了,一脸的“你教我吧”的渴望表情。
“过来下。”
贺续兰的话让雪芽一下子从凳子上起身,他立刻走到贺续兰旁边,脸上笑开了花,但嘴里还是说:“太后哥哥,我真的很笨的,你待会不要骂我。”
贺续兰笑了笑,“帮我看个画而已,我怎么会骂你。”
“啊?”雪芽怔住。
“来,你帮我看看画得如何?”贺续兰将人拉到身前,手越过雪芽的腰,虚指桌上的画。雪芽看着画,反应过来贺续兰只是叫他看画得如何,笑不出来了,他敷衍地看了两眼画,就低下头,“太后哥哥画的自然是好的。”
他没有灵魂的夸赞,让身后的贺续兰挑了下眉。
“是吗?那你说说哪里画得好?”
雪芽依旧没什么精神,“这也好,那也好。”他说完这个,又连忙说,“我要走了,陛下今日应该选妃快选完了。”
前几日开始了选妃,崔令璟作为皇帝,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亲自去选,毕竟他现在没有皇后能帮他做这件事,至于太后,贺续兰是个男人,也不方便做这个事。
雪芽还没走,就被身后人摁住了肩膀,贺续兰好像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啊,真是不禁逗,我教你画画,你还走吗?”
雪芽侧眸看贺续兰,唇角翘了翘,“不走。”
他一笑,小狐狸眼也会弯起来。
贺续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毛笔递给雪芽,“握着。”
雪芽照办,他看看桌子,“太后哥哥,有新的画纸吗?”
“就在这上面画。”贺续兰的话又让雪芽怔住。
“在这上面画?”雪芽连忙摇头,“我会毁了这幅画的。”
“没关系,毁了就毁了,况且有我,把笔握住了。”贺续兰说。
雪芽只好照办,但他还是看着画发愁,根本无从下笔,在他看着画发了好一会呆后,贺续兰的手从后面绕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这里看到吗?可以加几笔,让山看起来更真。”
对方的声音低低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雪芽就这样被贺续兰带着画画,其实他没怎么动,都是贺续兰握着他的手在画,但看着那幅画越来越好看完整时,他还是忍不住高兴,觉得这也有他的功劳。
“就这么开心?”贺续兰突然问。
雪芽嗯了一声,“原来在楼里,那些教画的教郎都不愿意教我,说我笨得出奇。”他隐去一半的话,那些教郎其实还说上天只给他一张脸,其余什么都没给。这话把雪芽气得要死。
毕竟他们楼里的最红的小倌可不是靠脸红的,而是才艺性情,若单论脸,那个最红的小倌最多在他们楼里排前十,连前五都进不去。
雪芽光顾着高兴,丝毫没注意到他此时和贺续兰离得真的太近了,他比贺续兰要矮,此时几乎是被对方抱在怀里。
“今日就先画到这吧。”贺续兰松开雪芽,“今日只是试一试,不算真正开始学,你明日早点过来,东侧小门的钥匙拿好了吗?”
因为雪芽最近来得多,贺续兰干脆让宫人将东侧小门的钥匙给雪芽,从此,雪芽就能随便进出宁伏宫。
“拿好了。”雪芽将毛笔放回笔架,其实他还想再画,但他感觉贺续兰刚才的语气有些冷淡,就先说自己回去了。
贺续兰听雪芽要回去,也没挽留,只是点了下头。
雪芽见贺续兰这反应,越发觉得自己刚刚没感觉错,贺续兰的确对他冷淡了。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雪芽夜里在床上都忍不住想,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好不容易跟贺续兰拉近关系,贺续兰怎么就突然对他冷淡了?莫非贺续兰也跟那些教郎一样嫌弃他画画上没有天赋?
雪芽突然坐了起来,不行,他不能让贺续兰对他冷淡,崔令璟不怎么搭理他,如果贺续兰也不搭理他的话,那他还怎么模仿贺续兰啊?他还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呢。
那他最后很有可能还是沦落到梦里的草席裹尸的结局。
想到这里,雪芽起床拿起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如今已经近秋末,夜里已有寒气。他偷偷摸摸出了房门,到宫门的时候,他躲在红色柱子后,看清今夜值班侍卫的脸,连忙喊了其中一个。
“梁穆。”
名叫梁穆的侍卫回头看到躲在柱子后的雪芽,立刻走了过来,“你出来做什么?”
雪芽对梁穆笑,“我想出去一下下,你帮我好不好?”
梁穆闻言就皱起了眉,“这个点你出去做什么,你平时白日里出去都算了,这么深的夜……”
话没说完,袖子就被雪芽拉住。夜色下,雪芽那只手简直白得发光,“梁穆,你帮帮我吧,我想去找太后,我想学画画,白日陛下在,我不能长时间待在宁伏宫,夜里陛下睡着了,我再去宁伏宫,就不怕被陛下发现。”
梁穆是侍卫长,这个人还是贺续兰告诉雪芽的。贺续兰怕雪芽进出奉瑞宫不方便,将梁穆这个进宫前友人的弟弟介绍给雪芽。
梁穆还是有些犹豫,但雪芽打定主意在深夜摸去宁伏宫,除非崔令璟出现,否则他不会放弃的,所以他软着声音,“梁穆,你帮帮我吧,我只能靠你了。梁穆,梁穆……”他见对方还是不松口,眼珠子转了转,换了喊法,“梁穆哥哥,好哥哥,求你了。”
梁穆生得黑,所以脸红起来也不明显,平日里同僚之间开玩笑的时候,也有人叫他好哥哥,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软的声音叫他好哥哥,几乎立刻缴械投降,“好了,我让你出去,但你快点回来,知道吗?”
“是。”雪芽一口答应。
出了奉瑞宫,一切就很顺利,他用钥匙开了宁伏宫东侧小门的锁,又一路走到宁伏宫的寝殿门口,守夜的宫人看到他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来了?”
“太后叫我来的,你不知道吗?”雪芽反问,又催促道,“快把殿门打开,太后在里面等我呢。”
那两个宫人迟疑,“可殿里都熄灯了。”
雪芽一脸看笨蛋的眼神看着那两个宫人,“就是熄灯了,别人才不会知道太后在等我,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们还不开门,太后等得我睡着了,我再进去将太后吵醒,我没好果子吃,你们也没有。”
两个宫人被唬住,连忙给雪芽开了半扇门。
雪芽压下唇角的笑意,踏入寝殿,殿里黑灯瞎火,他一路摸向内殿,凭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顺利摸到贺续兰的床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