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打起精神表哥!”
周林晚敲着碗边,边扒饭边给沙发上捧着茶杯颓废的人进行心理辅导。
“虽然你也知道那番话是用来气我的,可好歹她也说了,管它黑红还是火红,只要红了就代表有希望。”
从今早开始踏进这扇门开始,周斯臣保持沉默到了现在,高大的身躯往沙发上一坐,两脚就没离开过那片地儿。
周林晚没料到昨晚后来是这么个进展,只能说这个地球转得太快,好好一促进情感更进一步的机会,竟然被前任跑出来插了一脚。
“太白莲花了。”周林晚评价说:“苏想那个前任段位可比你高多了,人家不端架子愿意示弱,眼泪花花往她面前一站说被开了,苏想那暴躁性子能不来找你嘛。”
周斯臣还是没吭声,盯着茶杯里上下浮动的茶叶在看。
看他这副还没从创伤里缓过神的样子,周林晚丢掉筷子扶额,叹息道:“表哥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
“面子指几个钱,你这个正宫成天装大气装坚强,什么事架子一定要摆足,等小妾室哭唧唧顶了你的位有的你哭。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你说说看你在我这儿委屈有个屁用,用这副样子给苏想看啊。相信我,女人都顶不住男人的示弱,这是我发自肺腑之言。”
雷打不动的周斯臣好像被触发了某个未知领域,他缓慢抬起头。
“别问我有没有用,只有你愿不愿意试。”周林晚看着他道。
*
靠近下午下了场雨,苏想本来想定个餐当晚饭糊弄了,想起来冰箱里还有苏国超差人送来的好几斤水果,另外之前宋知音给她从超市带的速冻饺子也没吃完。
想了想,决定下锅饺子算了,正好下雨天,窝在沙发上看综艺吃饺子也挺舒服。
厨房里上次的痕迹已经不在了,锅碗瓢盆周斯臣结束之后竟然都给归回了原位。倒水点上火,苏想靠在那儿看着水里翻滚的气泡出神。
等水烧开,她剪开口子把饺子往里下,盖上锅盖。等的时间不短,苏想去客厅收拾垃圾打发时间,等把茶几擦完,地扫完,她拎着垃圾袋出门。
不想她这边刚打开门,对门竟然也紧接着开了,周斯臣一身睡衣,头发蓬乱,脸颊上不太正常的红。
见是她,他握拳侧身咳嗽了几下,哑着嗓子问:“丢垃圾?”
这明知故问的话,苏想懒得回答,把垃圾往门边一放拍拍手准备进门,身后周斯臣又哑着嗓子喊她。
“能不能借你家水壶烧个水,我药还没吃。”
苏想一脸怀疑地转身:“病了?”
周斯臣整张脸都在发烫,耳尖也是鲜艳的血红,刚想说话喉咙里一痒,赶忙捂住嘴侧过身,咳得身子直颤。
这样子,可真不是装的。
苏想说:“你等会儿,我拿给你。”
周斯臣点点头,等苏想拎着烧水壶回来,他清了清嗓子道谢,可还是哑得不能听。
“李延川呢,你咳成这样怎么不让他送你医院,还有,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周斯臣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平常盯着人看就压迫力十足的深邃瞳仁只剩病中的憔悴,苏想毫无压力对视过去,前者垂下眼帘,努力用一把废嗓子把话讲清。
“早上去公司淋了雨,李延川去接私人医生了,雨太大路上正堵着。”
周斯臣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此刻好看的身子骨架裹在宽大的睡衣睡裤里,不难看,反而比平常一身正装盛气凌人的模样还要讨人喜欢。
苏想一想起黎落成的事就不想搭理他,可眼前的周斯臣睁着红彤彤的眼镜一声不吭瞧着自己,没上发胶的头发蓬松着,看着特别脆弱,特别惹怜爱,脸长得好就是有诸多权利。
苏想板着脸生硬地问:“晚饭吃了吗?”
周斯臣摇头:“还没。”
苏想转身回屋,到了门边,她停下脚步:“拎上壶,带上药,过来吃饭。”
饺子香把整间厨房充斥,苏想出去丢垃圾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此刻锅里好几个煮破了肚子,苏想摆开两只碗,把破了肚子的饺子全挪到其中一只里,端好回客厅。
周斯臣规规矩矩坐在桌边,即使脑袋重得厉害,他两只眼睛却一刻不落地在厨房里那道身影上逡巡。
有生之年,这是习惯打破牙活血吞的小周总第一次向人示弱,本来还有些没放开,可得了苏想允许登堂入室后,他深深悟了。
架子这个东西确实可有可无,人需要根据环境及时调整战略,就好比某些情况下,明明低个头就能轻松蒙混过关,那些梗着脖子非要辩出个谁胜谁负的,简直像极了傻逼。
低过一次头,周斯臣再也没了心理负担。
“这是什么?”他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糊糊状东西问。
“饺子。”
“为什么这个样子。”
“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话这么多别吃了。”
周斯臣捧着碗,一眨不眨看着她面前,指责:“可你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苏想咬饺子的动作愣在半空,放下勺子,她一脸探究地盯着周斯臣,被看心虚了,周斯臣掩嘴咳嗽了声:“怎么了?”
“你今天有点奇怪。”
周斯臣不说话了,拿起勺子开始对付碗里破了皮的一堆,周林晚的话还响在耳边。
“首先,你不能再挑三拣四了,女朋友才是小公主,她吃鱼肚你只能吃鱼尾,吃蟹腿你坚决不吃蟹黄,以她为尊,以她为贵,你就是个灰尘粒,懂辽?”
破了皮的饺子好歹也是饺子,周斯臣自我洗脑地往嘴里送,等嚼了嚼,他平衡了,虽然丑,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苏想边刷手机边吃,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周斯臣越来越觉得自己跟这房间里无形的空气一样。
周林晚的话又响起了。
“一定,一定要时刻获取她的关注,只要让女朋友眼里都是你的时候,你才算有可能往她心里长住,否则为什么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呢。”
“咳!咳咳咳!”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苏想被迫抬起头。
“怎么了这是?”
周斯臣整张脸通红,还在欠着身缓气,苏想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
摸上杯子,周斯臣又说:“太烫了,能不能给我倒杯温的...”
你他妈...
苏想想骂人。
嘴唇还没来得及翕动,一双红彤彤的深邃大眼睛撞入视线,再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她把话咽了下去,起身重新给他换了杯。
能活到现在不被打死,感谢你妈给了你这张脸吧,苏想在心里冷笑。
周斯臣就着温水吃完了饺子跟药,随后捧着杯子移驾到了沙发上。
苏想准备起身收拾碗筷,沙发上坐着好好的人猛地站起来。
“放下!”
周斯臣从愣怔的苏想手里夺过碗筷,操着难以分辨原音的鸭嗓子说:“交给我,我来洗,你去休息。”
她被推着回到沙发坐下,再看着病怏怏走几步就要咳一声的人端着东西进了厨房,随即水流声慢悠悠传了出来。
苏想陷在史上魔幻大剧里无法自拔,正想着要不要百度看看感冒会不会攻击脑子,李延川的电话到了。
李延川那边有嘈杂雨声,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苏想小姐,能不能麻烦您去对门看看小周总在不在家,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一直没接,他现在身子不舒服,我...”
“周斯臣没事,他在我这儿,手机没带来。”
李延川松了好大一口气:“那就好,小周总今天淋了雨一直咳嗽,我这边堵在高架上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能不能麻烦您盯着小周总吃完药。”
从她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厨房里高挑的身影,周斯臣弯腰站在水池边,不是很熟练地擦着盘子。
她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小孩。”
李延川叹了口气:“小周总生活方面跟小孩也没什么区别,哎,总之麻烦苏想小姐了。”
“好,没事。”
挂了电话,厨房里洗完碗筷的人擦着手出来,苏想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拍了拍沙发,“过来坐。”
周斯臣擦擦手过去坐下,苏想递给他一只橘子,“李延川让我问你药都吃了吗,他现在暂时过不来,你实在不舒服我给你打车去医院?”
周斯臣低头剥着橘子,声音矮矮的:“你不送我去医院?”
苏想透过窗子看了眼外面瓢泼大雨,很无情:“想什么呢。”
这话很苏想,周斯臣忍不住笑了下,可他忘记了嗓音此刻并不那么好听,笑出来宛如一只鸭子在叫嚷。
苏想“噗嗤”一声被逗乐了,拿眼觑他:“少说点话吧小周总,保护嗓子,明天还要去公司呢。”
周斯臣把橘肉上白丝一根根拨干净,分开一半递给她:“我最近在家办公。”
“临江别墅?”
周斯臣摇头:“在这儿。”
苏想掰橘子的动作一顿,又惊奇地扫了他一眼。
周斯臣淡定补充:“这边靠公司近,处理事情方便些。”
原来是这样,苏想点点头。
“那你还是把刘嫂一起带过来,你这副样子大概也照顾不好自己。”
周斯臣心中一动,深深地看着她:“我很久之前就觉得,你似乎很了解我,无论是喜好还是生活居所,这份熟悉感很强烈。”
“想太多。”苏想淡定无比道:“我家金毛遇上个人就往上扑,它对每个人熟悉感都很强烈。”
周斯臣垂下眼帘,没再吭声。
等吃完橘子,苏想拍拍手:“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早点睡出身汗就好。”
这明显是赶人的举动,周斯臣拖拖拉拉站起身,苏想把人送到门口摆摆手,等周斯臣进屋之前她忽然想起上次因为吵架还一直没机会说的事。
“周斯臣——”
“嗯?”门口的人回身。
“你晚上大概几点睡?”
他愣了愣:“有工作的话大概是十二点。”
“行,今晚没事,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
女人杏目一眨,贼兮兮抛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随后朝他大摇大摆走来,周斯臣觉得半个身子都僵了。
*
茶几上两杯冒着白烟的清茶,一盘水果切片,蜜饯昨天刚送来还没拆,周斯臣赶紧从冰箱里拿来开好一起摆出来。还有什么能吃的?他脑袋转得飞快。
周斯臣没有吃零嘴的习惯,这些还都是李延川怕他熬夜工作无聊用来打发时间预备的。
场地从那扇门换到这扇门内,同样的位置,苏想嘴里说的有意思的事就是眼下即将进行的茶话会。
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面前五花八门的蜜饯,挑了颗含进嘴里。
“上次我去维纳斯说要见一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周斯臣想到黎落成,不吭声了。
“不是黎落成,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大概率是李源或者他手下的人。”
周斯臣皱眉:“李源?你怎么认识他的?”
周斯臣虽然不了解李源,但他深知周崇亮,能被周崇亮推心置腹这么多年的人,两人一定有着相同的脾性。周崇亮早退出周臣集团管理层多年,现在基本成了名存实亡的闲散股东,跟李源时不时出席几个酒会宴席之类。
不爱说话,死板强硬,是早些年的他与其统治下的周臣集团。
即使父子两人并不时常见面,周崇亮也对这个儿子毫不上心,周斯臣还是站在远处将他瞧得分毫不差。
而秉承了周崇亮性格特质的高级特助李源,跟圈内小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按理说,到了苏想这一辈应该连这个人名字都不知道才对。
“不管你相不相信,就跟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李源已经变质了,如果继续安排在你爸爸身边,会成为一颗致命的毒瘤。”
周斯臣:“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根据。”
“前不久我调查过他,只涉及到表面一层,可紧接着,我收到了恐吓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