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斯臣满满期待以及不经意流露的忐忑目光里,苏想戳起一块看起来颜色没那么奇怪的咬进嘴里,意外地,竟然没那么难吃。
看见她表情,周斯臣长舒一口气,又重新恢复地自信十足:“怎么样,味道还行?”
苏想点点头,就着玻璃杯抿了口酒。
这份认同算今晚唯一一个好消息,刚刚接二连三的落寞终于在苏想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嚼牛排的动作里渐渐消退。
周斯臣觉得需要做点什么——
“这是最新鲜的神户牛肉,日本空运回来的,价值三百美金。”
苏想侧头看他,似懂非懂。
周斯臣矜持道:“在医院里这些天住得怎么样,德国最先进的设备加上各地地道的时下水果,每天的饭菜都经过营养师把控,你用的盘子也是我从国外拍卖行拍回的,路易十六时期的藏品,有市无价...”
等等!
对面周斯臣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她已经全然听不见了,喉咙里牛排卡得死死的。
什么?路易十六的藏品?她用来洗水果洗了一周了吧...最后走的时候有没有收着来着,卧槽,好像放床头了...碎了怎么办?周斯臣会不会让她赔?赔不起吧?他特地提这事到底为什么,已经碎了?
苏想脑子里一阵风暴,惊愕于周斯臣竟然有钱到她随手从他床头顺一只盘子都是路易十六时期的藏品,可明明那么平淡无奇啊!
如果让她赔那这就是碰瓷,苏想严阵以待。
周斯臣注意到听他说话的人陡然直起的身子,心中很满意,这证明苏想意识到了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她一定会慎重考虑。
已经列举完种种优越的小周总吸了口气,开始作最后的总结成词:“当然,这些只是我拥有的财产的九牛一毛,在中国大陆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着跟我千丝万缕联系的合作商,这是我打下来的疆域,未来站在我身边的那个,我所拥有的一切同样也都是她的...”
说到这儿,他轻轻瞥了眼对面苏想。
苏想点点头:“我懂了。”
周斯臣眼睛一亮,准备弯起的嘴角又因为微烫的脸颊热度逼得不敢幅度太大,他清咳一声,努力将微翘的弧度拉直,再拉直,正色:“你说。”
苏想:“这话...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周斯臣眼睛更亮了,头顶白炽灯的光映在里面,像两簇白色的火苗,握着刀叉的手收紧,他往前傾了傾身:“你说。”
“那我就说了哦——”
周斯臣鼓励地一点头。
苏想:“那盘子我真不知道这么贵,当时就看着挺普通一白瓷印花盘,没多想就拿去装水果了。你从哪家拍卖行拍的?不知道路易十六有几只那样的盘子,过几天我去国外看看?我知道藏品对收藏者的意义——弄碎你的盘子真的对不起...”
她也是酝酿了许久才抛出这一长篇,周斯臣接不接受就不知道了,毕竟过往二十多年苏想从未做过给人道歉的事,十分得没有经验。
可他刚刚都暗示自己那么有钱了,估计也只是想从她这儿讨声道歉而已。
苏想刻意观察了一下周斯臣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完后原本就不红润的脸瞬间更加煞白。
苏想心里一咯噔。
“这盘子......没有第二只了吗...”
灯光下,周斯臣怔怔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眼底浓郁的震惊与恍惚笼罩住了他,以至于半天一个动作也没有。
许久,紧绷的身子缓慢塌下去,周斯臣垂下眼帘:“不用了,盘子没碎。”
声音低矮,听得苏想心里一闷。
这是真没事的样子吗...怎么感觉像死了老婆...
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他前老婆,赶紧在心里呸了一声。
在苏想不解的目光里,周斯臣慢慢站起身,连刀叉都忘了放下,往门口走:“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门板开合上的声响,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苏想坐了会儿,随后莫名其妙一摊手:“这都什么事儿啊?”
*
周林晚收到周斯臣的威胁后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先退守河对岸观望,毕竟谁有钱谁是爸爸,手握印钞机的周斯臣在她心中的天平上,暂时还是个重量级别金主。
吹完头发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边喝啤酒边看综艺,周林晚觉得无比惬意,可十分钟后,敲门声响了。
周斯臣魂不守舍地站在外面,一手刀一手叉,惊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道:“我们是血亲,你捅不死我的话还得给我输血,不划算。”
“谁要捅死你了。”周斯臣看也不看她,提线木偶式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刀叉一丢,沉出一口叹息。
这副明显输了战役后颓废的模样在周斯臣身上并不常见,此生只有两次,而上一次有幸目睹整个过程的,还恰好又是她。
平常玩笑归玩笑,此刻周林晚已经察觉到周斯臣情绪的不对,她敛起笑坐过去,准备拍拍肩膀的手半空还是收了回来。
周林晚说:“是不是因为我今晚闹她了,她不高兴了所以拒绝了你?”
周斯臣像座大山似的坐着,一动没动。
周林晚吸了口气:“看你这样子大概率不是,她有说拒绝的原因吗?”
周斯臣周身气压好像更低了,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道:“她用一只盘子岔开了话,已经算给足我面子了,当年,当年——”
说到这儿,已经哑得不能再听,周林晚却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你说当年?!”她捂住嘴,一脸不可思议:“还是那个人吗?”
“嗯...”他声音闷闷的。
周林晚立马窜起一股无名火,怒其不争般推搡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怂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嗤,我以为你早走出来当年的事情,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还在故地重游,绿色好不好看啊我亲爱的表哥!”
被刺到了脆弱的神经,周斯臣连唇色都白了下去,他喃喃着,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在自我说服:“他们已经分手了。”
周林晚摇摇头:“可也不妨碍她不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