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大的孩子自然无法回答封东时的问题,他像是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质问她的行为有多幼稚,心中不禁更加懊恼。
小孩子什么的……
果然最麻烦了。
但要现在就遵从心意把她杀掉吗?
封东时在心里摇了摇头。
绝不!
其实他隐隐猜到封旬是故意让女佣把这孩子丢给自己的,他想为他这次的暗杀任务多增加一些难度。
既然对方已经发起了“挑战”,他岂有不接的道理!
所以他会尽量忍耐弄死这个小鬼的念头,而且不止不能杀她,他还要把她养大,养的白白胖胖的让所有人吃惊。
不过——
侧过眸子扫了床上的小孩儿一眼,封东时难掩眸中的嫌弃。
这小鬼除了白和胖也没有其他的优点了。
长的一点也不好看,像个猴儿似的。
走到床边,封东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捞起她走进了浴室。
他是咬着牙才没有一把掐死这个臭孩子。
洗洗涮涮,等他终于忙活完准备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那孩子又“作妖”了。
大概是饿了,她又开始不流一滴眼泪的干嚎,听得封东时的心都跟着颤,像引起了共振似的。
“小鬼,你很吵。”他伸手扒拉了她两下。
回应他的,是婴儿更大声的啼哭。
他“霍”地起身,黑着一张脸瞪着她,像是想把她的饥饿吓退。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封东时一直沉默,婴儿一直哭闹,最后是他先败下阵来。
虽然在此之前封东时没有半点奶孩子的经验,但好在他有脑子,懂得看奶粉罐上的说明,按照上面教的冲好了奶,见小婴儿捧着奶瓶“咕叽咕叽”喝的很香,他心里居然莫名升腾起一股名为“骄傲”的情绪。
他不禁在心底轻嗤,“呵!不就是养个孩子嘛,如此简单!”
两个小时之后——
封大少爷内心咆哮:养孩子特么一点都不简单!
大概是这段经历的缘故,让后来的封东时渐渐明白,抚育一个生命,远比结束一个生命要麻烦的多。
因为前者需要投入大量的心血。
比如将这个小鬼带在身边以后,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一会儿拉了……
状况连连,波折不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封东时的耐心宣布告罄。
再一次于睡梦中被吵醒之后,他没像往常那样认命的爬起来检查她的纸尿裤或是给她冲奶。
他戴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选择了无视。
歌声传入耳中,他却没仔细去听歌词里写了什么,反而矛盾的趁着间奏响起的时候努力去听旁边的动静。
没声了?!
他“唰”地拽下耳机转头看去。
那孩子不知是饿晕了还是哭晕了,竟莫名止了哭声,眼睑微合,呼吸浅浅。
她的脸上犹带着泪痕,可怜兮兮的样子。
许是看久了的缘故,封东时现在居然觉得她比原来顺眼了许多。
手指戳了戳她Q弹的脸蛋儿,他预想中的哭声并没有响起,她只是轻轻嘤咛了一下。
静静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封东时再次败北。
调水温、冲奶、喂奶……
一波操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封东时并没有把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人的情绪有波动是正常现象,女人每个月不都有几天心绪不佳嘛,他这反应也没啥。
不过,他总算是能理解女人产后抑郁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她们脆弱,这搁谁谁都得抑郁。
结果没想到,他这边没抑郁呢,小屁孩倒是又玩出新花样来了。
小娃娃感冒了。
发了高烧,脸颊红红的,身上烫的像个小火炉。
封东时从角斗场离开开始学习其他事物的时候,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医学,因为他想找到一种“最干净”的杀人方法,需要对人体有足够的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他刻于脑海中的那些知识一开始并没有应用到他想应用的地方,甚至背道而驰的从杀人变成了救人。
而且救的还是他最讨厌的小孩子。
“唉……”这是他活了这十几年第一次长吁短叹。
用蘸了酒精的棉花球擦拭着小孩子的身体,封东时想,以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来讲,他能为她提供的救治仅是如此。
如果她脆弱的就此死掉,那大概这就是她的命了。
结果是——
一小瓶酒精、两片退热贴,成功击退了病魔。
大概是因为这场病,小孩子安静了不少,为了恢复体力,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饶是如此,封东时还是觉得她脸上的肉好像少了一点点。
想着小孩子要多晒太阳,于是趁着这天天晴,他难得发善心的抱她走出了木屋。
他们住的这个房子从外面看起来是木头做的,但如果置身其中就会发现所有的材质都是防弹的,包括窗户上嵌的玻璃。
房子四周有很大一片空地,远处立了一块牌子,上面用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头。
这个标志在这里代表“危险地带”,通常指的是雷区,人看了就不会踏足。
封东时立下这块牌子并不是为了吓唬人,房子的周围的确埋有炸药和地雷。
木屋处在最中间,从距离上来讲属于爆炸范围之外。
封东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木屋门口,怀里抱着小婴儿,偶尔有经过的村民远远的朝这边张望,却又碍于那块牌子不敢靠近,只能在心里好奇这次外来的人能活多久。
他没理会别人的注视,小幅度的一前一后的晃动着身子,晃的小姑娘昏昏欲睡。
抱人的姿势不是那么标准,所以不一会儿封东时就感觉自己腿上传来一股暖流。
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低头看了看自己裤子上一抹深色,他的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地响。
居然……
尿他身上了!
“你怎么回事啊?不是穿着纸尿裤呢吗?”
小姑娘和前一次一样没有回应他的质问,只是一脸无辜的朝他眨着眼睛,仿佛在说“侧漏了”。
做了几组深呼吸,封东时才勉强压制住直接把她丢在地上的冲动。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幸好是尿……
*
某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封东时睡的正沉,忽然听到“咚”地一声,闷闷的声音。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果然触到了一手的空气。
跟着便是小姑娘“嗷”地一嗓子。
“啊——”他沉沉的、低低的叹了一声,伸手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小家伙应该是头朝下摔下去的,额头都磕红了。
她哭的声嘶力竭,奇怪的是,封东时这次居然没觉得烦。
“行了、行了,别嚎了。”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忽然发现自己最近话多了起来,以往这种废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他向来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更不喜欢跟别人交流,可身处在这间小木屋里,面对一个除了哭只会叫的小孩子,他莫名就萌生了交谈的欲望。
或许不需要交谈,只是像现在这样,他来说、她听着就好了。
第二天晚上,临睡前封东时有经验的把床尾和小姑娘躺的那侧用抱枕围了起来,像个小栅栏似的挡住了她。
他想着今晚应该不会再掉下去了。
结果掉是没掉下去,小姑娘不知怎么拱啊拱的挪到了床头,头顶撞到了床头上。
毫无意外,又是一顿哭。
到了第三晚,小姑娘躺在封东时的臂弯里睡着之后,他没再像之前那样把她放回床上,而是自己躺下后把她放到了身上。
他实在是怕了她了,担心她再这么磕几次非得把脑袋磕傻了不可。
这种睡姿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知道小姑娘一动,封东时就能感觉到然后立刻醒来。
当然也有坏处。
那就是他不能随便翻身了。
不知道是这样把她抱在怀里睡让她有安全感还是怎么回事,小姑娘夜里醒来的次数明显减少。
虽然偶尔封东时也会被一股温热的湿意弄醒,但他最近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
至少没弄在他脸上,他已经很知足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三个月,期间他一直在抽空收集这里的资料,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端窝”计划。
这次任务很麻烦。
不止是目标人物本身很厉害,更多的原因是封东时自己这边行动受限。
满打满算,他只有四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因为根据这段时间他总结的小姑娘作息时间的规律,她夜里通常会四个小时醒来一次,这还是睡在他怀里的情况下。
如果让她自己睡床的话,估计还不到四个小时。
所以,他得跟时间赛跑。
这时的封东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他最初烦的齁齁的小屁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纳入了自己的生活范畴。
他开始关注她的一切。
在有所行动、实施他的计划之前,他会考虑到要把她安排妥善,怕她冷着饿着。
担心没了自己的怀抱这小鬼一会儿就醒来,封东时还特意拆了一床被子,把里面的棉花都掏了出来,塞进了他的一套运动装里。
衣服的领口、袖口,裤子的裤脚都被他用胶带封上了,塞满棉花之后,衣襟和裤腰也被封紧。
他把小姑娘往上面一放,看上去跟被人抱着也没啥区别,不禁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只是不能细看。
细看的话……
有点惊悚。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封东时才背上狙击枪出了门。
木屋四周虽然有炸药和地雷,但都是他一手设置的,所以很容易就避开了。
穿行于夜色中时,封东时第一次没有因为即将杀人而产生期待。
心有点乱,不像平时那样能够集中注意力。
好在,没有耽误他完成任务。
这次杀完人之后,封东时没像以前那样还给对方简单收拾收拾,他见不得死尸脏乱的这个毛病竟然意外被改变了一些。
将对方团灭后他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木屋,一路回去仿佛都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突然!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爆炸声和杂乱的枪声。
在这种地方,时不时就会发生暴乱,火并更是常有的事情。
封东时原本没放在心上,可又往前一些,他听着声音觉得像是从木屋那边传来的,心顿时一紧。
看着那边冲天的火光,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匆忙赶回木屋,他果然发现有一队雇佣兵站在雷区外围对着木屋疯狂的扫射。
他看着,心脏骤停。
从进入封家开始,封东时鲜少杀计划以外的人,因为即兴杀人几乎没有时间处理后续,那不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次,他破了例,为了一个动不动就臭烘烘、脏兮兮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