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三个问题:第一是你们的态度;第二是小眠自己的选择;第三是封北霆的身份。
我们一个一个来解决。”
方媛独自坐在一个沙发上,对面是姜肃他们一大群人。
姜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像是游离他们之外。
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方媛缓声道,“小眠已经很明确自己的态度了,她喜欢封北霆,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我们这样强硬的阻止,真的是对的吗?
说句俗话,就是留得住她的人,留得住她的心吗?
她现在没什么事罢了,真的憋出什么病来,你们是宁可让她像行尸走肉似的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姜家有任何污点是吗?”
“二嫂……现在不是关乎名声的问题……
是她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就说到这二个问题了。
封北霆的身份听起来的确是很复杂、很可怕,和好人完全不沾边,可他有没有伤害我们什么?
是,他是杀了人,但你们也别忘了,他是为谁杀的人。
十四年前他没有想过要逃避,他是想自首的,十几岁的意气少年有勇气承担这样的罪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举动于小眠而言又是怎样的意义?”
回应方媛的,是姜家全体的沉默。
“我们是不是应该站在小眠的角度看待一下这件事?是不是应该试着去相信她的眼光和选择呢?
咱们家的孩子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没了脑子的人,否则那晚她就不会跟你们回来了。
我相信封北霆也不是那种会不顾小眠意愿的人,否则那晚他也不会就那么放任她跟你们走。
你们夫妻俩,到底有没有试着去了解一下两个孩子?”
话说到这儿,方媛忽然把矛头直指姜肃和袁琼,“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你们也是为小眠好,可如果这份好带给她的全是悲伤和压力,那这个好的意义到底在哪?”
姜准继续给她添茶倒水,默默坐到了她的身边。
尹妩若有所思的听着,也挪了过来。
其实她之前的立场就不像其他人那么坚定,只是逻辑思维不像二嫂那么强,说不出这样让人信服的话来。
而且一个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
但现在——
有了二嫂表明态度,她默默站队还是可以的。
“我说句重话,你们夫妻俩该管的时候不管、该管的事也不管,反倒是不该管的倒来了能耐。”
当年姜亦眠决定跳级,方媛是第一个反对的。
原因无他,她连续跳级令她根本交不到同龄的朋友,那时还在读书感觉不明显,可瞧瞧现在,出了这种事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当时这两口子是怎么说的,他们尊重孩子的想法,让她自己决定。
如今小眠24岁,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她完全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偏偏他们又要插手。
不是说不能管。
适当的提醒和建议是可以的,但没必要闹到这一步。
“你们怕她遇人不淑,识人不准,那我倒想问问,你们俩之前不是觉得祁彦挺好的吗,还想撮合他跟小眠,结果呢?”
姜肃夫妻俩被问的语塞,眉心微低。
方媛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们的心上,叫他们无言以对。
“最后说封北霆的身份吧……
你们俩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法官,是正义的职业没错,但你们接触到的这个社会的阴暗面远比其他职业更多。
你们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一些都泾渭分明吗?
如果是,那咱们家和顾家、连家的交情又算怎么回事?官商勾结?”
“咚”地一声放下水杯,方媛起身,“我言尽于此,你们好好想想吧。”
方媛鲜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这么多话。
大多数时候她都极为安静,笑眯眯的听着其他人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啊”、“你们决定就好”、“都可以”、“我没什么意见”。
而关系到小辈,她永远都在说,“随他们自己去吧,咱们又管不了一辈子”、“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懂得自己想要什么”、“少操点心不好嘛”、“提出我们自己的观点就好了,并不一定非要他们照办啊”。
但在今晚,方媛却没像之前那样那么好说话。
相反,她的态度是明确而强硬的。
近半个小时的交谈中,她说的话似乎比这一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一直到她人都走了,姜肃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
挠了挠额角,尹妩试探着说,“其实吧……我觉得二嫂说的有点道理……”
他们再活也就活个二三十年,也不能管小眠一辈子啊。
姜淮向来意气用事,但他和姜灼不同,他是极为护短的那种冲动。
旁的且先不论,单冲封北霆抓了徐卉和孙尧又杀了几个绑匪他心里就觉得解气多了,这事儿他也就没想管,拽着尹妩就上楼了。
严梅坐在沙发上不住的叹气,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也回了卧室。
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姜隹、姜肃和袁琼。
如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标准来看,他们这会儿已经输了。
面对这种情况,袁琼不禁有些动摇,“我们……是不是真的不该这样做……”
姜肃沉默着,缓缓敛起了眸子,眉宇间透着满满的无力。
*
姜亦眠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
她想着就算这会儿自己不能去找封北霆,和他说几句话也是好的,至少不能让他产生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笔记本才打开,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姜诺扒着门往里看,“小姑姑?”
“你怎么来了?”
“嘘——”他掩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溜了进来。
轻轻关上门,他跑到姜亦眠身边抱住她的手臂问她,“小姑姑……你眼睛里也进砖头啦……”
姜亦眠难得被他的话逗笑,露出了这几天以来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是啊,而且是很大的砖头。”
“小姑姑你不要哭,我帮你。”说着,他偷偷摸摸的从自己睡衣口袋里掏出了手表,神神秘秘的告诉她,“你可以给小姑父打电话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闻言,姜亦眠欣慰的笑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谢谢你。”
接过姜诺的手表,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来找我,你爸妈不知道吗?”
“是妈妈让我来的。
爸爸说,如果你问起,就说他和妈妈都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姜诺一脸认真的把自家亲爹给卖了。
姜钰默许姜亦眠联系封北霆的决定,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这样看来——
大哥和大嫂倒戈了?
见姜诺打了个哈欠,姜亦眠在他肥呼呼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嗯,小姑姑晚安。”
“晚安。”
垂眸看着手里的手表,还没等她找出封北霆的电话,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一阵冷风从后面袭来,冻的她一个哆嗦。
诧异的回头看去,就见窗帘被风吹的呼呼飘起,显然是窗户开了。
她一惊,随即鬼使神差的走到窗边。
她在想是不是封北霆来了,毕竟他之前就这么爬过她窗户。
窗帘刚一掀开,她被一个陌生男人擒住了手腕,嘴也被人用胶带封住,抱起她顺着窗户就跳了下去。
楼下有辆车在接应。
姜亦眠被塞进车里之后,看着后座上坐着的棕发男人,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惊疑之色。
修尔!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唔唔——”
他抓自己干嘛?威胁封北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