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封北霆约好了晚上七点半见面，一直到六点多她都闲的在网上冲浪，结果刚拾掇拾掇准备出门，警局就来电话了。
那一刻，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刚刚她还在微博上刷到一片帖子，说有建筑师一怒之下把甲方给打了，原因是他白天在单位清闲一天，临到下班甲方发来消息要求他马上改图。
她现在的心情和那位建筑师很像。
脱下刚上脚的高跟鞋，姜姑娘换上T恤长裤和运动鞋，挎上背包就走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她给封北霆打了一通电话，他没接，于是她改发短信。
【抱歉，临时有案子，我去现场看看情况，到时候再联系你。】
Ethan的话说的很匆忙，他只说有案子，却没说具体的情况，所以姜亦眠也不是很清楚。
她不喜欢爽约，所以如果来得及，她一定会尽量赶去给封北霆过生日。
不过因为走的太匆忙，她忘记把生日礼物拿上了。
而这一点，是在把车开到半路上才想起来的。
那一刻姜亦眠就隐隐有种感觉，给封北霆过生日这件事，似乎注定不会太顺利……
*
案发地在一个住宅区。
一对母子死在了自己家里，女人27岁，小男孩刚满3岁。
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听Ethan说明情况的时候，姜亦眠的脚步猛地停下。
虽说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但她的确更不愿意有小朋友的尸体出现在自己的解剖刀下。
3岁……
比小姜姜还要小呢。
见她止步不前，Ethan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她抬头，继续走。
“卧室里面有安眠药的药瓶，从现场来看，像是母子俩服食安眠药自杀的。”
“不是自杀。”至少那个小孩子不是。
那样的年纪对死亡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在任何非主观意愿下的死亡，都是他杀。
Drew走了过来，对Ethan说，“你应该说，母亲先杀了孩子，然后再自杀。”
“这怎么可能！”他显然接受不了这个说法。
事实上，他刚刚的那句也只是说“看起来”，他心里更倾向于母子都是他杀而死，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更别说是亲自动手了！
而且，那名母亲这样做是违法的。
“可不可能要尸检之后才知道。”要是靠猜有用的话，还要他们法医干什么！
姜亦眠和Drew走进卧室，看到了一大一小躺在床上的两道身影。
黑发黄皮。
Ethan说，他们是R国人。
尸表检查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无法确定死亡原因，尸体被运回警局准备安排解剖。
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姜亦眠发现这家卧室墙角有些潮湿，和她家的情况很像。
Ethan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两眼，踩着凳子检查了一下，说，“这里是后补上去的涂料，还没完全干。”
“后补……为什么只补这么一小块……”
“是有点奇怪。”其他地方也有裂痕，但都没补涂一下。
手在墙角那里敲敲戳戳，Ethan忽然一顿。
“怎么了？”
“……好像是空的。”他加大了力气，居然就这么把墙角戳了个小窟窿出来。
里面塞着许多电线之类的。
只一眼，Ethan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里之前应该安装过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摄像头？！”姜亦眠和Drew同款惊讶。
“不会有错的，这种事我见多了。”Ethan很笃定。
他前两天刚接到一个网红女主播的报警，说自己被人偷拍了，基本都是这种手段。
不过那个案子用的是针孔摄像头，相对而言更隐秘，当然价钱也更高。
他看这家这个接口，似乎只是那种普通的摄像头。
家里有小朋友，装一个摄像头时刻关注他的情况这在M国很普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Ethan没想到，姜亦眠却因为他这简简单单的两句愣住了。
要不……
她回家也用手戳戳墙角？
“嘿！姜，你怎么了？！”Drew拍了下她的肩膀，这才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没、没事。”
姜亦眠微微摇头，努力稳定心神继续采集指纹。
从案发现场回到警局，她和Drew忙着准备解剖。
进解剖室之前，她看了眼手机，封北霆回了信息给她。
只有短短三个字。
【我等你。】
她再打电话过去，他还是没接。
没办法，她只能再发一条信息。
【案子需要解剖，我估计得迟到，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开始吧，我这边结束就会尽快赶过去。】
放下手机，姜亦眠光速换衣服。
以往她进解剖室的时候，连带个手套都是慢吞吞的，可今天却恨不得一路小跑过去，令Drew觉得惊奇。
“你待会儿有事啊，怎么这么着急的样子？”
“答应一位朋友要陪他过生日。”
“男的女的？”Ethan仿佛得了梁邱的真传，忽然八卦。
瞟了他一眼，姜亦眠“真诚”的提醒道，“你以后可离我师父远点吧……”
正经的没见他学，好信儿扯老婆舌倒是挺厉害。
*
从解剖室出来，手机显示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见他们出来，Ethan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这母子俩的确是因为服实了过量的安眠药致死，但究竟是他们一心求死还是被人逼迫，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一定是被逼迫的！”
Ethan一脸愤慨，“我们刚刚联系到死者的丈夫，老婆孩子死了都不知道，他居然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凶手指不定就是他！”
姜亦眠原本都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想了想又退回来两步看着他说，“断案要讲证据，先入为主是大忌。”
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公正的心，那谁还能还死者一个说法。
话落，她抬脚准备离开，却被Ethan给拽了回来，“诶！姜，难道你更偏向于他们自己想死的说法吗？！”
“并没有。”她想把胳膊从Ethan手里抽出来，但没抽动。
“咱们平心而论，我不先入为主啊，天底下哪有母亲自杀的时候还带着孩子的，她不想活自己死就好了，无权替她的孩子决定他以后的人生啊。”
“大哥……”
并不是她看出了什么不肯说，而是她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想说出来就是不负责，极容易让他更加先入为主。
他纠结的问题，她觉得更多的是两国思维方式上的差异。
假设那对母子真的是自杀——
在R国，母亲考虑到自己死了，孩子孤单一个人太可怜了，所以会选择带上孩子一起离开。
但M国是崇尚个人主义的国家，母亲的这种行为属于不尊重孩子的基本人权。
所以，Ethan无法理解一名R国母亲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Ethan还在不依不饶的缠着她追问，Drew知道她和人还有约，于是赶紧帮她解围。
他揽住Ethan想把她从“魔爪”中解救出来，“来、来、来，你想说什么我和你讨论。”
“我不要和你说！”Ethan还没看上他。
他觉得姜亦眠年纪比Drew小却还能担当大任解剖，这说明她各方面比Drew强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他坚信姜亦眠和Colby医生一样，心里存了一大堆的猜想不肯说。
他不敢对Colby医生刨根问底，但他敢对姜亦眠这样。
“姜！你说嘛、你说嘛，你不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啊——”
姜姑娘原地抓狂，露出了一口小白牙，随时要咬人的样子。
Ethan被吓愣了。
趁这机会，姜亦眠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他看着，忽然捂住了脸，“她、她好可爱啊……”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