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冷风似乎不仅吹在了康绛雪身上, 还直接吹进了小皇帝的心里,让他整个人差点没了热乎劲儿当场死过去。
幸而随着扮演小皇帝的日子越来越久他的脸皮也越来越厚,在那短暂的神情呆滞之后, 康绛雪成功且堪称无耻地稳住了自己。
别慌!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康绛雪迅速拉紧衣衫, 面不改色, 完全没有被人撞见私密事的羞耻感, 又快又凶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语气里满是对姬临秀的谨慎和警惕。
因为这语气相当之正经,姬临秀不着痕迹地愣了下,还真从刚才那番冲击力十足的景象中转移了注意力。
顺手关上窗子,姬临秀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 讽刺小皇帝审视意味十足的眼神:“陛下不必这么大的反应,陛下的郎卫们眼睛尖着呢, 可没那么容易叫我得着机会。”
康绛雪身边的郎卫直接奉盛灵玉的命令,个个都是好手,视守护小皇帝的生命安全为首要任务,外人想要无声无息地进来十分困难。
除非是盛灵玉提前同意了的, 不然绝不会这么轻易到小皇帝跟前。
康绛雪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故意多问两句:“郎卫知道还不走门, 做人正大光明一点是不是对你来说比登天还难?”
姬临秀反唇相讥:“定朝皇帝的寝宫我一个太后内侍如何走门进来?陛下是觉得正阳宫的宫人都是瞎子, 还是怕我出来一趟的风险还不够大?”
姬临秀有什么风险可不关小皇帝的事, 康绛雪一点都不在乎。
这大半夜的光是看见姬临秀都觉得眼皮子乱跳,何况刚才还有那么一幅场面, 小皇帝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的?朕可没工夫听你说废话。”
姬临秀一张漂亮脸蛋像是蒙了一层黑纱, 被气得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康绛雪瞧了一眼,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姬临秀道:“陛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康绛雪蹙眉, 又听姬临秀道:“盛大人连我这个外人都不放过,迫不及待非要弄到手不可,奔的不就是这点玩意?”
这话宛如灵光一闪,康绛雪忽然间明白过来。
他先是惊喜,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太后一党安插人手的名单,你竟然真弄到手了?”
其实一开始,小皇帝也不知道姬临秀在太后身边到底要做些什么,但这些日子即使没问盛灵玉他自己也渐渐想明白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表面上的东西根本当不得真,想要真正触碰到苻红浪的核心,太后一党的心腹名单便是命脉一样重要的东西。
盛灵玉希望姬临秀能给些助力,康绛雪却没想到姬临秀办事这么利索,竟然真的拿到手了,还这么快。
小皇帝的心不自觉狂跳起来:“你已经摸清了?名单准确吗?”
姬临秀一声冷哼:“陛下说得轻巧,哪里知道我在这里头费了多少力气,陛下可别以为我做得多容易,换了旁人,死都不知道死了几回。”
“这名单准不准确不敢说,大抵是八|九不离十,陛下也知道,那位太后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总也不算傻,难免会有些掩人耳目故布疑云的安排,我没空细查,叫你身边那位盛大人自己分辨吧。”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本的预料,康绛雪喜出望外,他面上没露,大大方方伸出手,骄矜道:“行了,话可真多,拿来得了。”
小皇帝伸手要东西的样子蛮横得很,别看他平时看不出什么英明神武,在这种理直气壮支使人的时候却格外像个贵人。
姬临秀心里头那股气恼感不住攀升,他矮下身来,视线和小皇帝齐平,递出去的信封有意在距离小皇帝手心几十厘米处停下来。
康绛雪眉头一挑,自己伸手去夺,结果姬临秀缩手一闪,小皇帝的动作顿时落空。
康绛雪不是经不起逗,可被渣攻逗绝没有好心情:“干吗,你有毛病?”
姬临秀嘴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笑,他身上一袭掩人耳目便于出行的夜行衣,脸是一张花容月貌的女人脸,可说起话来每个字都咬牙切齿,和外貌一点都不相称。
“我给陛下帮些忙,陛下还真把我当奴才了?这番态度,你当我是什么人?”
姬临秀十分善于忍耐,但脾气并不小,绑走小皇帝那次就没少跟康绛雪动手,掐得小皇帝小腿乌青乌青的。
眼下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很清楚地知道姬临秀不会害他,但眼看着姬临秀向前靠近,康绛雪还是没架住生出一些退却之意,他无意识地快速眨眼,回道:“什么人……打工人?”
姬临秀听不懂这三个字,但他敏感得很,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其实康绛雪看姬临秀现在还真像个创业失败漂泊在外的打工人,这么一想,身在正阳宫的小皇帝又有了底气。
他鼓起勇气有意恶劣道:“就是给别人干活的人,一辈子都给别人干活,是不是像极了你?”
姬临秀嘴角抽动,怒极反笑。
自打再次见到小皇帝,进了定朝王宫,姬临秀和小皇帝、盛灵玉早就撕开了假面。且在遭遇盛灵玉迎头重击的那个晚上,那位盛大人在他面前坦荡承认了自己失去的产业链就在其手中。
盛灵玉明摆着告诉他,就算姬临秀知道也无妨,因为夺不回去。
不甘和怨愤在姬临秀心中积压不散,过了这些日子,姬临秀也逐渐猜出了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只怕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小皇帝。
这位皇帝陛下为人奇怪,行事奇怪,更是许多时候都像对他极为了解一样在他的痛点上蹦跶。
回忆过去种种,他绝对不寻常。
姬临秀想定,再次拿着信封在小皇帝的眼前晃了晃,随手一丢,在小皇帝半信半疑试探着去捡的时候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姬临秀死盯着小皇帝问道:“那条产业链你是怎么探到的?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到底有什么门路?”
姬临秀手劲大,拉扯得康绛雪十分不适。小皇帝快速将信封划拉到自己屁股底下,顶着姬临秀的目光回道:“朕凭什么答你?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厉害人物?放开朕,朕是看在盛灵玉和你有约定的面子上才没叫人把你拖出去砍了,再这么放肆朕可就叫人了!”
康绛雪说得痛快得很,眼角眉梢都是警告。姬临秀盯着他,忽然间拉扯住康绛雪的衣衫,将小皇帝胸前的衣襟撕开一条大口子,用力往外一扯,眨眼就把小皇帝那本就松垮的上衫剥了个干净。
见不得光的红艳颜色又洒了出来,姬临秀道:“叫,现在就叫,我看陛下和我现在哪个更见不得人。”
康绛雪被脱蒙了,脸皮再厚也不由得在反应过来的一瞬涨红了脸,双手抱臂去遮挡胸口。
然而姬临秀偏拉着他的手腕往两边拽,非让他的胸口曝露在灯下。
自己不经意被看到和被强拉着露出来的意味是完全不同的,康绛雪一个大男人生理和心理遭到了全方位打击。
他压低声音急道:“卧槽姬临秀!你要死啊你!”
姬临秀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陛下自己叫姬临秀?”
康绛雪一时愣住。
急上头喊出了姬临秀从来没有暴露过的真名是康绛雪一时失误,不过就算失误了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姬临秀不是苻红浪也不是渣渣杨,没道理需要那么害怕。
小皇帝不去理会,只忙着和姬临秀掰腕子挣扎,掰来掰去,完全掰不过这姓姬的。
康绛雪一个没站稳被姬临秀按在椅子上,胸口随之彻底曝露出来。
……
草!
康绛雪又是羞耻又是恼怒,眼睛都要红得烧起来,要不是真打不过,他简直想一拳捶死这个外来人口。
两人一上一下对上视线,不多时,姬临秀的眼睛一点一点眯了起来。
……不得不说,当这个小皇帝老老实实动弹不得之时,那藏都藏不住的奶白肌肤和樱红姝色实在是一片绝妙的风景。
也不知小皇帝自己是怎么弄的,就像是露水滴在了花瓣上,看起来颤巍巍的。姬临秀本是生气居多,并没有往那上面去想,可看上两眼,竟莫名有了别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漫开来。
康绛雪是个gay,姬临秀也弯得明明白白,处在这么一幅压制的场面中,姬临秀暂时放下了追问的心思,他望着那肿起来看着十分绵软的胸口道:“陛下真是好兴致。”
康绛雪面皮滚烫,却懒得和姬临秀解释:“和你有关吗?干你屁事!”
姬临秀这回倒是不生气,悠悠问道:“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说着,姬临秀的眼睛传出了些颇有深意的情绪。
康绛雪一个恍神,听懂了。
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跟他暗示些有的没的,小皇帝却没感觉出一点旖旎,身体僵硬,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朕爱好龙阳,搞的是男人,但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看看,你那张脸哪里像男人?”
男生女相是姬临秀的雷|区,姬临秀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他松开小皇帝的手腕,康绛雪条件反射遮挡胸口,直觉姬临秀这个狗要忍不住和他动手。
果真下一刻他一个躲闪不及,姬临秀就在他身上下死手掐了两下。
沃日——啊!!!
康绛雪自己揉一揉都觉得微痛,被这么一掐当场痛得眼泪往外冒,将将憋住了喊声。
要忍、忍——忍个鬼啊!!
康绛雪气疯了,张嘴就要喊,可在他喊出声之前,另一道结了冰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响在了门口:“来人!”
那声音熟悉极了,听着都叫人心颤,康绛雪不用回头便看见一道黑影挥开了姬临秀,宽阔的背部挡在自己的跟前。
康绛雪一时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满心都是惊喜:“玉郎?!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盛灵玉的声音和小皇帝的同时响起,他却并没有在听小皇帝讲话,而是再次喊了一声“来人”,同时扯着姬临秀磕在桌上。
姬临秀措手不及,头上差点冒出血来。
若是破了相,回了太后那边根本无法交代,姬临秀恼火至极,更想不到盛灵玉还真要叫人来。
但凡皇帝寝宫里闹出点动静,回头谁都不好解释,盛灵玉竟是一点都没想着顾全大局,完全不管不顾了!
疯子!该死的疯子!
姬临秀早就受过了教训,不作他想,连争吵都没有当机立断爬起来跳出窗,唯有临走之时压着怒火道:“盛大人!你要的东西我送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办!”
被召唤而来的郎卫们冲了进来,窗口只剩下黑洞洞的夜色和荡起的冷风。康绛雪被那风一吹,迅速冷静下来,他回神叫郎卫们退下,自己慌慌张张地去关窗。
要死,他刚才好像太过惊喜激动,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玉郎”?